姜姓男孩名字一百分(姜姓牛宝宝男孩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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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pi酱名闻天下,姜逸磊默默无闻。但当Papi酱姜逸磊称自己的孩子为“小小胡”之后,一群键盘侠却跳出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竟敢不随母姓要随父姓?自己生的孩子,为什么要跟你连面都没见过的公公姓?你自己的姜姓高贵豪华,为什么要姓胡闹的胡?实在不行,就姓个P不也比随父姓强?朽木不可雕的驴啊。
抛开随父随母先不论,姜姓确实是身披“上古八大姓”金甲圣衣团的成员——姬、姜、姒、嬴、妘、妫、姚、姞。黄帝姓姬,炎帝姓姜,秦始皇姓嬴。若不是炎帝没打赢黄帝,姜姓的排名还能百尺竿头更上一层楼。
八大姓的统一标识,就是都有女字旁——姓的由来,本身就跟女性密不可分。《说文》上说,“姓,人所生也。古之神圣母,感天而生子,故称天子;从女,从生,生亦声。”从出土的西周铜器铭文上来看,古姓几乎个个都带有女旁,除上古八大姓之外还有媿、妊、㛣、好、妃、等等,这说明古代曾经有一个“昔太古其民知母而不知父”的母系氏族社会。
如今常常“姓”“氏”连用,例如要表现前后平等的时候一般都会“以姓氏笔画为序”,但秦朝之前,姓和氏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氏最初的含义是“神祗”,比如远古传说中的开天地的盘古氏、钻木取火的燧人氏、还有尝百草的神农氏等等。到了夏商周尤其是周朝之后,随着同一祖先的同姓子孙越来越多,家族往往会分成若干支散居各处。所以姓就是一个家族所有后代的共同称号,而氏则是根据地域派生出来的分支。
在先秦时期,男子称氏,女子称姓。比如春秋时的楚武王熊通 (芈姓,熊氏)把自己的儿子瑕分封到“屈”这块地,自此瑕的后代子孙就以“屈”为自己的氏。屈原是屈瑕的男性后代,所以只能称之为屈原或屈平,而不能称芈原或芈平。而芈月虽然出自楚国宗室熊氏,但因为是女子称姓不称氏,所以要叫芈月而不是熊月。
氏是用来区别贵贱的,因为只有贵族大夫才有氏,而平民想都别想。姓则用来区别婚姻,氏同姓不同可以通婚,而同姓不同氏是坚决禁止百年好合的。直到1930年,同姓不婚的法规才正式被废止,代之以更科学的“近亲不婚”。所以像陈凯歌陈红、陈晓陈妍希、张卫健张茜、包贝尔包文婧……都应该庆幸自己生对了时代。
姓氏到秦朝之后开始合二为一,好多本来的氏例如冯、程、司马、欧阳最终都变成了今天的姓。因为在郡县制取代分封制的同时,姓氏所倚赖的宗法制度也开始瓦解——但宗族哪会说退出就退出?从汉以来一直到唐末,以氏为标志的门第一直都是荣耀的代名词。东晋有王谢这样的大族,唐代更有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陇西李氏、太原王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这样的“五姓七家”。
这些高门大族,连皇帝都要低声下气地高攀。唐文宗想为太子选妃,宰相郑覃宁可把孙女嫁给名门出身的九品小官崔皋,也不愿攀上皇帝这门亲事。最终公主只能找二等士族出身的子弟当驸马,而文宗已经很满足。
就算到近代,氏也还是名门的标志,例如钱钟书的无锡钱氏、金庸的海宁查氏都是一方望族。姓钱的姓查的多了去了,就算五百年前是一家,五百年后也未必没有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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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着追根溯源的准则,姓姜的女性生出来的孩子不姓姜,矛头至少要指向起码四千年前的周朝始祖后稷。传说中他亲娘姜嫄虽然有亲老公帝喾,但只是在田野里踩了巨人的脚印回来就莫名其妙地怀孕,跟着生下了周朝的始祖后稷。但后稷的真名既不姓姜、也不姓巨,而是随了帝喾姓姬名弃。看,至少从四千多年前开始,万恶的随父姓制度就已经存在了。
母系社会变成父系社会之后,从妈妈说了算变成了爸爸说了算——没办法,爸爸力气更大,无论是狩猎、耕地还是打架,爸爸的表现决定着全家的幸福。女性提供生育而男性提供养育,女性能百分百确定谁是自己的孩子,而男性在没有亲子鉴定的年代就难免怀疑“一切皆有可能”。而随父姓,对于父亲而言是确定谁是自己的孩子、谁以后要继承王位和家业、谁最终不会吃里扒外、谁跟谁不算近亲繁殖的最简便办法了。
既然家族以男性为主导,那孩子尤其是男孩随父姓,就表明他具有哪个家族遗产的继承权、对哪个家族的事务有责任和义务、能保证哪个的家族的凝聚力趋向铁板一块。而女孩是要嫁人的,所以失去家族继承权的同时,也免除了对于家族的相关义务。《红楼梦》里的太君虽然姓史,但嫁入贾家之后,史家的事从此跟她就没多大关系了。
与此相对应,如果婚姻属于倒插门的招赘,那就通常都随母姓而不随父姓。因为孩子的父亲进门时没带来什么财产——有财产哪会入赘——所以家族遗产来自母亲一族,为了表明孩子有母系一族的继承权,孩子必须随母姓。
但招赘只是例外。以男子为主导、男子娶妻子入门、子女随父姓、长大后儿子娶妻女儿嫁出一代代周而复始、男性继承家族的主要财产和文化……这样父系社会的特征并非中国一国所有,世界上现存的大部分社会都是如此。
如此的缘由,是因为数千年来的历史一天天累积而成,男性女性的生理条件不同导致了社会分工的不同——社会对男性的要求首先是创造财富其次是繁殖、对女性的要求首先是繁殖其次才是创造价值,所以通常是男人上战场而女人留守,不这样做的种族几乎都没能活到如今。既然是男性主导的社会,那子女随父姓一直以来也被认为是天经地义,尤其在中国这样的宗法社会里,跟谁姓甚至重要过血缘关系。
但现代社会发生了变化。随着女性地位的提升,越来越多的女性跟男性一样地工作奋斗,导致父系和母系两方的财产量已经越来越接近。而持续相当时间的一胎化政策,更使得财产的流向具有以往没有的唯一性:不管生男生女,反正最后父母的一切都会留给他或她。
所以现行法律也作出了相应的调整,子女既可随父姓,当然也完全可以随母姓——而更民主平等自由的方式,应该是Papi酱的孩子十八岁之前用临时名字临时身份证,等十八岁成人之后,再自己决定自己究竟是要姓胡、还是不要姓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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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姓权只是父权社会的标志之一,另一个标志是婚后冠夫姓,表明谁是谁的妻子。Papi酱只是让孩子随了父姓,就已经被骂成“强奴劲驴”了;要是还敢自称胡姜氏,估计只要一打开手机屏幕,就会被破屏而出的杀气消灭掉。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妻冠夫姓在中国似乎常见,但却并不像子女随父姓那样属于绝对不可更改的原则。有种说法认为,妻子姓氏前冠上的夫姓,其实是丈夫整个家族的标志,表明该女子从此属于丈夫的家族。比如张王氏、刘谢氏,就都是在公开场合例如宗族红白事使用时,一种家族属性的标注。
何况在历史上,女婚不易姓的事例数不胜数。汉末蔡文姬先嫁卫仲道,后来归汉后嫁董祀,都没有改姓;宋朝李清照嫁赵明诚,也不添赵字在姓名前;就算嫁给贾琏的王熙凤,也没见红楼梦里有贾王熙凤的称谓。再说史书上写得一清二楚的甘夫人糜夫人、话本小说里提及的潘金莲白素贞孙二娘,都只有本姓而无夫姓。至于“孟姜女”是姜家的庶长女,因为孟仲叔季是排行依据,而不是姓姜的女子嫁给了姓孟的男人——孟姜女的丈夫叫范喜良。
所以仔细想一下,历代有名的女子,从吕后武则天到谢道韫董小宛,把夫姓加在名字前的基本没有。但之所以留美的宋美龄在正式场合统统署名蒋宋美龄,多半还是出于宗族文化需要。除此之外,香港的陈冯富珍、范徐丽泰、叶刘淑仪、梁刘柔芬、林郑月娥……一堆名门望族的女性还在固守着传统。
至少在大陆,婚后冠夫姓的现象基本已经消失,只有极少数例外。反而是在海外,冠夫姓的现象至今仍然比比皆是。中国的乒乓球冠军何智丽,嫁到日本去就必须改名小山智丽,因为她的丈夫姓小山;出身名门的松崎昭惠,嫁给安倍晋三之后也改名叫安倍昭惠;至于轰动一时的万人迷山口百惠,其实婚后马上就改叫了三浦百惠。
日本这一传统效仿的不是中国,而是明治维新之后学自西方——西方更普遍。虽然演艺圈女星婚后不冠夫姓算是一种惯例,但维多利亚·亚当斯婚后还是改作了维多利亚·贝克汉姆。希拉里这样独立的精英女性,婚后八年都保持本名叫Hilary Rodham,直到1983年为了让丈夫克林顿再任阿肯色州州长而笼络保守派选民,才改成了Hilary Rodham Clinton。而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默克尔本来是她第一任丈夫的姓氏,即便她现在的丈夫姓绍尔,她也没有再改姓。
虽然在如今的欧美,女性婚后有冠夫姓与否自己决定的法律权利,但在上层社会中,婚后冠夫姓仍然是一项保留至今的普遍传统。若以此为标准,大陆目前男女平权的状况实在是显得更进步。无论如何,女权主义者们的立场再激进,也没法在朝夕之间就能改变几千年来历史形成的现状,一如没有人能拉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
改变既然不可一蹴而就,就更应该尊重当事人的自由和自我选择的权利。何为独立女性?独立就意味着自己可以作出自己的选择,即便这选择隐藏着数千年来的社会心理因素。就算Papi酱是公众人物,但以孩子跟谁姓为由说三道四横加指责,已经有侵犯私权的越界嫌疑。随父姓或母姓当然可以讨论,但在法律上,随父姓或母姓都受法律的同等保护。无论孩子姓姜还是姓胡,都是Papi酱的自由,不应该为此而招致铺天盖地的嘲讽、侮辱、谩骂和人身攻击。
网名为“赫赫”的网友说得好:
“孩子要不要随夫姓,papi酱的孩子要不要姓胡,是两码事,一公一私,前者是可讨论的公共议题,后者是不可干涉的个人选择。公共讨论牵涉个人是非常危险的事,这会杀人,杀人者还一定扯着正义的名义。总之记得,任何主义,在活生生的人面前,都可以放弃;伤害活生生的人的任何主义,也都值得放弃。这是最基本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