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猪人养几条风水鱼好(属猪养什么狗比较好)
若没有半尺厚的积雪给刘爽当了救生垫,二楼跳下来的他早就骨折了,多亏酒力发作,令他顾不得疼痛和冰冷,光着脚丫子在雪地里踉跄前行,同时还要当心初雪被踩出的“咯吱咯吱”的响声惊动了门口两个叼着烟头把风儿的民警。刘爽猫着腰,一步步蹭到自己那辆奥迪车后,悄悄把后备厢抬起一道缝儿,摸出一双足球鞋,一手拎着躲进驾驶位,另一只手轻轻带上车门,来不及换鞋,打火儿,猛一脚油门儿,车冲进宽敞无阻的大街,险些撞上护栏——两个民警刚刚反应过来,黑色奥迪已经逆行飞奔进夜色里了。
“跳窗户跑那小子呢?!”一个气势汹汹的警察从正门奔出来,呵斥道,“看见车牌号多少了吗?”
“黑布遮上了!”把风儿的两人自己害臊起来,“队长,要不然咱开车追?”
“一个嫖客,你当是刺客?还追!”
市里的玩家中盛传,“金麒麟里一夜爽,不去银河湖中浪”——狗屁!真不该听何主任的!银河湖去了半年多,也没出过事儿,去金麒麟第一次就被端了窝儿,大过年的,吓出阳痿来!刘爽下意识地想伸手摸根儿烟出来镇定一下,想起外套还锁在金麒麟的更衣柜里,慌乱中只抓了一串儿钥匙,证件、手机什么的都在外套口袋里呢,岂不是给警察留了线索?只需要去服务台一查,哪个手牌号没付账,人又不在的,再撬开更衣柜——刘爽暗笑了下自己的蠢,恐怕不用警察忙活这一大圈儿,何主任已经主动招了——瞧他那怂样儿,“全市严打,就算只有一家洗浴中心还敢营业,那也是金麒麟!老板五爷,那是我发小儿,他水有多深,没人比我更清楚了,进去以后放心玩儿,别一惊一乍的,丢人”,临进门的时候,何主任还一甩手指着正在给奥迪车蒙黑布的服务生,“瞧瞧这服务,能出什么事儿?”
这下被抓,恐怕何主任身上连交罚款的钱都没有——他今天邀我来,明摆着是让我请客的。何主任绝不会叫单位领导,估计肯定得喊他老婆来领人了,领不领得走还未必!这次是全国严打,跨省互派警力,六亲不认,岂止罚款那么简单,一抓到就是六个月收容——这么一想,刘爽心里居然暗爽了一刻——活该!
荧光绿色的“2:00pm”闪烁在车内的电子表上,已经驶出了几条街远,刘爽才把车靠在路边,吁了口气,试着让头脑清醒。他想起该给冯叔打个电话,好赶快找人去捞何主任,趁他老婆和领导被通知领人之前。手机没在身上,只能找个公共电话,外面天寒地冻,瞧见街边一家24小时的烟店,哆哆嗦嗦冲了进去。
“唉、唉、唉!”男老板不耐烦地敲着玻璃货柜说,“这电话是先投币的,一块!”
“大哥,我身上真是一分钱没有,急事儿!你先让我打,明天我给你送十块钱过来!”刘爽面露难色,上身浴袍,下身一条秋裤,确实连能掏钱的口袋都没有。
“喝了多少啊?!”烟老板眼角儿朝门口一瞥,“开四个圈儿来的,蹭我一穷老百姓电话打,说不过去吧?不是刚才找小姐都掏给人家了吧?”
绣着“金麒麟”三个字的遮牌布还挂在奥迪车前后,慌得忘了摘。
刘爽一急,扯下脖子上的玉麒麟,清脆地拍了一声响儿:“这个押给你行了吧?明天我拿一块钱来赎!”
烟老板拿起玉麒麟在台灯下晃了晃,嘴里嘟嘟囔囔的,给了刘爽一个钢镚儿。
刘爽记不住冯叔的号码,还得先打给家里问,这么晚了肯定都睡了,还不如自己回家去翻电话簿,可他真不想就这样回家。
“刘局长临走前嘱咐我,要好好照看你,我得对得起你爸不是?”大年刚过,几家单位能签单的酒店尚未恢复营业,否则这顿饭局何主任也不会吃到中途才想起叫刘爽来,“何叔叔给你安排这工作也不易,你得好好干啊,收收心。”
今天大年初三,一大清早,刘爽还缩在被窝里,母亲就把一个拴了红绳儿的玉麒麟往他脖子上一套,说是属猪的今年要想顺,男戴麒麟女戴凤,也不知道又是从哪本风水书上看的,还趴在刘爽耳边悄声说,麒麟是送子的,保佑那死丫头能给我生个孙子,也算我没白好吃好喝供着她。刘爽根本不介意母亲称自己的女人为“死丫头”,更何况母亲说话时妻子就躺在自己身旁,两个女人彼此能在面子上过得去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假若父亲还在世,“死丫头”根本进不了这个家门。
玉,是块好玉。不过刘爽分不清迷信和信仰之间的本质区别,就像自己脖子上戴了不到十几个小时的玉麒麟与何主任胸前相传戴了十几年的玉观音相比,兴许刘爽那块玉的质地要更上乘些呢,但何主任对玉观音表现出的敬仰之情显然令自己的迷信或信仰赢在了境界上。半个小时前,在金麒麟,何主任坚持要跟刘爽进一个包房,刘爽心里厌恶至极,各搞各的还非要挤在一个屋里,他清楚何主任是想让自己这个客请得更合情合理。随后领班带了两个小姐进屋,一个小姐正要脱衣服,被何主任拦住了,他一挺铁皮锅似的肚子,从按摩床上靠了起来,非让小姐给他找一块儿红布来,小姐问干啥,何主任说包东西,小姐只好悻悻而去,真找了块儿红布来,何主任小心地摘下脖子上挂的玉观音,毕恭毕敬地摆在红布中间,轻轻包好,放在枕边,双手作揖,嘀咕了几句。刘爽当时忍不住乐了,何主任厉色道,菩萨面前乱搞,不怕下辈子瞎眼啊!小爽啊,这年头儿年轻人也得有个信仰,管你是信什么呢,而且要信就得虔诚,要不怎么熬啊,你说是不是?刘爽掂了掂胸前的玉麒麟打趣儿问,这个算不算?
就在此刻,包房里的自制警报灯亮了。
家里客厅的灯居然亮着,刘爽在车里犹豫了一下,才拿钥匙上了楼,开门进去,妻子挺着个比何主任还难看的大肚子在沙发里蜷着,眼神恶狠狠地等着他,锐利得像深埋了一整个冬天的捕兽夹子。
“喝成这奶奶样儿!又上哪儿浪去了?”
刘爽无言以对,换了拖鞋,才发现墙角碎了满地的青花瓷碟子。
“我早晚让你妈给逼疯!”妻子喊话的音量明显不单是给刘爽听的,“再给你一个礼拜,你妈不走,我走!”
“我妈一个人,你让她往哪儿走?”
“不走是吧?”妻子眼泪夺眶而出,一起身,随手抓起一本几斤重的时尚杂志就要朝自己肚子上拍。
刘爽觉得此刻场景有些好笑,脱了一半的足球鞋又穿了回来,打开鞋柜上层的抽屉,捏了几张百元票子,开门下楼,轻车熟路。刚下不过半层,屋里又响起老少两个女人的吵骂声,刘爽加快脚步,逃命似的飞奔进了车里。
马路上零星跑着几辆车,刘爽漫无目的地开着,再次路过金麒麟,心虚地望一眼,门口的警车已经散了,何主任此刻正蹲在局子里吧,真不晓得他逃窜之时有没有抓上那块红布。刘爽意志仍然恍惚,见路上空旷,突然起了飙车的性子。话说这辆奥迪还是父亲单位给配的,父亲不会开车,司机开了几年,刘爽只是摸过。近两年,但凡刘爽同学聚会,自己一定把奥迪开上,才终于明白这车真正的好,在于车标,不在性能。父亲去世一年多,公家终于想起该把车收回了,再不试试性能,以后也没机会了。刘爽手上一换挡,刚把车拐上快速干道,马上后悔了,前面十字路口处设了路障,十几个交警在查酒驾。路口被拦下来的车辆塞满,掉头已经不可能,没得躲了,醉酒驾驶、身上还没有驾驶本和身份证,抓到准完蛋。刘爽心一横,今晚都逃一次了,不怕再多一次,借着酒劲儿,猛一打轮儿,撞飞两个雪糕筒,直接冲了过去。刘爽从后视镜里看到两辆警车追了上来,雪地里四道深深的车轮印像是白布上被人撕开的口子,红蓝相间的警灯被映衬得如同霓虹般暧昧——真是台好车!刘爽紧握方向盘在心里感叹。
才逃出两个街口,奥迪车就被另两辆警车围堵在路中央,七八个交警如获至宝似的将刘爽从车里揪出来,塞进了一台警用厢型车——搜身、盘问、酒精测试仪,抽血、随行记者录像,一系列过年期间常常被地方新闻夸大的严查流程也不过如此,刘爽竟意犹未尽,心里念叨着,这下可好!非得闹出点儿动静不可!等从拘留所一出来,再跟一帮同事聚会,看谁还敢在我面前吹牛?金麒麟里逃出来!警戒线前冲过去!哪个孙子敢?隔壁办公室小李十年前跟中学校长大打出手的破事儿今后在酒桌儿上都得往后排了,一连三年聚餐都讲同一个段子,还自觉威武得很!不嫌腻!我刘爽这次的厉害,足够在酒桌上站三年了!
刘爽酒意又泛,正陶醉着,一个年轻警察指着他说:“孙队长,就这小子!”
孙队长进到车厢里,坐到刘爽对面,惊呼道:“小爽?!”
“孙叔!”刘爽说不上是惊喜还是失望。
“这孩子!大半夜不在家守着老妈和媳妇,跑街上胡闹个什么劲儿呢!都快当爹的人啦!”孙队长说罢不忘朝车外一挥手,几个年轻警察知趣地散了。
“幸亏今晚是我的岗。”孙队长一拍刘爽的肩头说,“你说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我上哪儿对得起你爸啊!”
“对不起孙叔,惹祸了,你该咋办就咋办,我都无所谓。”
“还逞能!你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你爸的人呢!你爸刚没一年多,市委那些老领导都还在呢,护着点儿你爸这么多年来的面子吧。”孙队长掏出上衣口袋里的烟,甩出几根,捡起来给刚刚几个年轻警察分了,又问刘爽,“身上带钱没?”
“车里好像有。”
刘爽眼见孙队长从奥迪车里翻出那几百块钱,卷了两张,塞进余下那半包烟的空隙里,走向刚刚扛摄像机的记者,轻巧地摆进对方的大衣口袋,简单说了几句,便返回来对刘爽说:“车我得扣下,你赶紧回家,其它的事儿明天来单位找我。”
刘爽孤立在十字路口中央,像一个被当众遗弃的弃婴,四方宽阔马路的去向都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酒终于醒了大半,刘爽再也顶不住刺骨的寒风,远远拦下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哥们儿去哪儿啊?”
“银河湖。”
“今晚儿严打啊,我刚从银河湖那边儿过来,场子被掀了!劝你这几天可别出来玩儿,全都得关门儿,抓到就悬!”
刘爽整个身子顿时瘫软下来,蜷缩在后座恳求道:“师傅,热风再开大点儿。”
“呵呵,那得加两块钱啊,夜班儿打表贵。”
“嗯,好,加钱。”
“那送你去哪儿啊?”
刘爽犹豫片刻,去了那家24小时烟店,下车一看,竟然锁了门,屋里漆黑一片。玉麒麟,只好明天再来赎。恍惚中,他突然想起烟老板把玩那块玉麒麟时嘴里嘀咕的话了:麒麟是个好东西啊,龙头鹿角、狮眼虎背、蛇鳞马蹄,所有稀罕东西都凑它一个身上了,难怪神仙都骑它。
刘爽浑身一抖,在烟店门口吐了一地。
“哥们儿,还走吗?”司机摇下车窗探头问道。
刘爽深吸了口寒气,上了车,递给司机一百块钱说,走吧。
“去哪儿?”
“能过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