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牌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相术命理 > 解梦

解梦

做梦逮到到青鱼(梦见看到一条大青鱼)

2023-04-21解梦
#故事##小说##番茄小说#如果将人生划分几个阶段,怎么划比较合理?按照年龄可以分为幼年、童年、青年、中年和老年;按照经历可以划分为学前、读书、工作、退休

#故事##小说##番茄小说#

如果将人生划分几个阶段,怎么划比较合理?按照年龄可以分为幼年、童年、青年、中年和老年;按照经历可以划分为学前、读书、工作、退休;按照生活方式可以分单身、结婚、生子、抱孙子……但这些都不是根本,不是存在我们记忆里面的那道分水岭。如果深挖脑海中的记忆,你会发现人生中哪些重要的分水岭都会伴随着相遇和离别,也就是说记忆是按照遇到的人来划分的。生活就是品尝那个人情味儿,小时候我们品尝父母的亲情;上学后品尝学校的同窗情;后来是情侣的爱情……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离别意味着一段生活的结束,而相遇意味着另一段生活的开启。

离开学校后,我再次对生活充满了好奇,对工作也充满了期待,像当初刚走进大学校门时一样,那时候我独自站在宿舍阳台上,幻想自己展翅翱翔。我工作的地方是在郊区的一座工厂,工厂生产一种神秘的盒子,这种盒子只有拳头大小,但是里面却有上万种零件。生产全程采用的是智能化程序控制,而我的岗位是数控工程师,主要职责就是盯着屏幕上的程序,出现故障时要第一时间修复并上报。“每耽搁一分钟,公司就要损失数十万元”,入职的时候领导着重地向我强调。领导说我的工作十分重要,必须时刻有人值守,因此公司安排两班倒,上四休四,2白2夜。

我不敢怠慢这样的工作,更承担不起每分钟数十万的损失,因此我总是非常认真,眼睛一分一秒都不敢离开屏幕,上厕所也是争分夺秒。日子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程序运行稳如泰山,一次故障也没有,而我晚上不睡觉,白天又睡不着,终于把自己熬成了熊猫眼。这天早上同事老王来交班,我撑着下巴趴在桌子上,像一滩睁着眼睛的烂泥。

“上班时不要那么紧张,晚上该睡觉就好好睡觉,我都来了3年了,也没见程序出过一次问题”,老王唏嘘地对我说,话里话外都是不忍,好像再不告诉我真相,我就要含冤而死一样。“这个程序是有自动化监控的,出了问题会自动报警的。而且这玩意我们根本修不了,出问题得找厂家来处理。”

“啥?那你我在这里上班上个什么劲?公司还掏钱养着我们,不科学呀?”我有点诧异,同时又觉得不合理,这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事。

“咋地,不干活白拿钱,你还不愿意?”老王对我的话嗤之以鼻。“这是上层的事,领导们要争地盘,自然要找一些由头,有些道理你还看不清……”看破不说破,我大概明白了老王的意思。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让我有点失落,甚至有点愤怒,像是孙悟空懂得了弼马温就是养马官时的恼羞成怒。我没有孙猴子的本事,自然不能像他那样大闹天宫,眼下只能忍气吞声,走一步看一步。

我在附近租了一个房子,房租是600一个月,一起合租的还有一对小情侣。这是一个拆迁安置小区,光秃秃的11栋楼之外便是空空的荒地,周边唯一的配套就是小区门口的小卖部和两个早餐店。我的房东是一个中年女人,姓房,三十七八岁的样子,我们都称她“房姐”。房姐保养得很好,皮肤白皙,身材妖娆,除了低垂的乳房之外,还算是风韵犹存。她对黄色有着特别的偏爱,一年四季都是穿黄色的衣服。八月的一天,她来收房租,手里拿着一个钥匙扣,上面绑着一圈的钥匙。她的上身是一条黄色吊带,隐约能看到里面的黑葡萄,脚上是白色小皮鞋,鞋面上绑着黄色点缀。她说她们家在这个小区里有11套房子,每天不是在收房租就是在收房租的路上。而她老公又常年出差,大事小事都压在她身上。“还有这么多房子要收房租,要把老娘累死才甘心!”她甩了甩钥匙扣,生气地骂道。

自从明白了所谓数控工程师的实质后,我在情绪上变得一蹶不振。白班我练习办公室摸鱼,夜班我直接套上睡袋睡觉。我在心里诅咒该死的程序出现故障,而我因为睡着了没有及时发现,使公司损失千万。“如果真的这样,我会被押上批斗台,这也总比整日混日子好得多。”我在心里祈祷着。可是程序依然稳如泰山,这让我的报复落了空,好像我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又气又恼。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反思,我发现自己之所以心态爆炸,是因为精力得不到释放,从而导致情绪焦躁。发现了问题,我就开始寻找解决方案,为我的热情找一条发泄口,否则它会像失去空气的火苗一样慢慢熄灭。寻找答案的过程中,我陷入了一种魔怔,经常眉头紧锁,要么是看着窗户对着黑夜发呆,要么低下头在纸上一阵乱写乱画。一天早上,老王交班时,拿起我桌上的纸看了又看。上面除了一些诡异的符号和涂鸦之外,还有几段凌乱的文字。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你这写得不错呀!很有一种哲学气质”,老王拿着纸,读着上面的字。“我一直觉得你有诗人的潜质,你可以朝这个方向发展发展。理想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老王不知道这句诗出自顾城的《一代人》,还以为是我写的。

“是嘛,那我以后可要多写写,以后成名了我给你签名”,我懒得跟老王解释这句诗的出处,想着果真写一写倒也无妨。能不能出名倒是其次,能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写出来也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我的脑中闪过一个画面:我将自己的大脑剖开,掏出里面的蛆虫,放在烈日下暴晒,看着它们扭动、水肿、爆裂,然后干瘪弯曲。

2012年春天,周远洋约大家一起聚一聚,说他在海事学院的学习结束了,再过几天就要跟船出海,再回来可能就是一年以后了。聚会选在一家露天的大排档,人均50,啤酒、烤串什么的应有尽有。虽然大家已经不像学生时那么穷,但还是喜欢这种低档的街边小店。这种小店有一种灵气,能够拉进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回忆起曾经一起经历的往事。杨朝晖在北京读研,所以这次没有过来。我们三个围着一张折叠方桌,喝着啤酒、吹着晚风,竟有种忆苦思甜的感觉。

“你这次要出海了,告诉你爸妈了吗?”我知道他去海事学院学习没告诉家里,但是我不相信他要出海的事也不跟家里说。

“没跟我爸妈说,我怕他们知道了会冲过来把我捆回家……打算等我走了,再让我姐告诉他们。”他撸着串,云淡风轻地说道,看不出他对重病的老父亲的一丝牵挂。

周远洋提到她姐的时候,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击了一样,紧接着是一团热浪扩散到全身,那种感觉有点像在课堂上走神时被老师冷不丁叫到名字一样。“你姐最近怎么样,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大学时候”,我漫不经心地问道,深怕被人看出破绽。经过那么多年时间,她的样子早已模糊,只是在我记忆里隐约有一个高挑性感的样子,还有让人魂牵梦绕的味道。

“就那样吧!在老家上班,安安稳稳地……”周远洋随口应付着,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我也没有继续追问。

“听说海员出海,一次要在船上待几个月,你不会无聊死吧!要不要带点刺激的电影排解一下?”尤鹏来脸上表演着担忧的表情,仿佛看到周远洋在船上被上了某种残酷的刑罚,转而又哈哈大笑起来。

“去你的,只有你这种人才会被下半身控制。我建议你赶紧找个老婆,或者自宫也行。否则你一定会万劫不复,那玩意就是你的‘阿喀琉斯之踵’。”周远洋指了指尤鹏来的裆部,戏谑地说道。他不屑聊这种话题,觉得自己志在星辰大海,为此做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我啥也不带,就带上我这把木吉他……面朝大海弹吉他,指着天地诉衷肠!”说着他就要拿起身边的木吉他,打算给我们来一曲,说他已经练了2个月。

“面朝大海弹吉他?怎么让我想起了大一那年我们一起对着母亲河撒尿呢。”尤鹏来嘴里的鸡排还没嚼烂,一边说话一边捂着嘴巴。“大海有什么意思,我看你是发疯了!”他小声地嘀咕着。

“你懂什么,这是我对自由极致追求的表现形式,有没有意思我自己说了算,难道像你们这样上班拿工资才叫有意思?”说完周远洋转过身面朝马路,认真的弹了起来。他的目光低垂,眉头锁紧,一条腿跷在另一条腿上,轻轻地哼唱起来……

其实他的吉他弹得不怎么样,甚至可以用糟糕来形容,连一边的旺财都放下嘴里的骨头,被吉他声吓跑了。但是他的样子却又十分的陶醉和享受,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反应。老实说,我还是有些羡慕的,我羡慕他能有一个让自己那么执着的东西,即便周围人都不理解,他也从没放弃。再看看我自己,还在终日寻找目标,搞不清楚到底想要什么。大海对周远洋而言已然成了某种信仰,信仰的对错暂且不论,其存在的本身就蕴含强大的力量。信仰的可贵之处是为相信它的人提供强大的内驱力,让其奋勇前进、永不退缩。同时,信仰可以使内心更加平和,不计较得失。

当晚上夜班时,我写了一首诗,叫《屎壳郎也有信仰》,内容如下:

这坨屎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孩子们会在里面出生

这是我留给它们的全部

为此,我要不停地奋斗

我要推着它翻越高山

我要抱着它飘过河流

如果有人将它踩扁,那我就重来一次

---------------

我曾经养过一只狗,城市里不像农村,可以把狗散养在外面。我又不想把家里弄得一团糟,因此只能把它关在露天阳台上。后来那只狗就整日整夜发了疯的嚎叫,把它一抱进屋,它就开始拉屎拉尿。我以为它得了精神病,带它去宠物医院,医生说狗是要溜的,如果它的精力不能释放会发疯。后来我把狗送到了农村老家,果然就恢复了正常。

人也是动物,人的热情也需要释放。如果热情得不到释放,就会陷入抑郁。精神抑郁后,身体也会紧跟着失去活力,每天只想躺着。久而久之,身体指标就会发生异常,“积郁成疾”就是这个道理。自从我走向“创作”之路以后,身体状况也有了好转,只是“创作”是一件特别耗脑的事情,我们的眉间被锁出了几道深深的皱纹。创作需要灵感,而灵感这玩意又特别依赖安静的环境,因此我尽可能地白天睡觉,晚上写作。渐渐地,我变成了一个夜猫子,太阳一出来就困,天一黑就精神抖擞。

一开始,我创作需要等待灵感降临,后来找到窍门之后便可以即兴而来。说起写作技巧,其实也很简单,掌握2点就行:第一点是共情,也就是你表达的感情是人类共同的感情,这些感情要能通俗抽象的方式描述出来,比如母爱亲情、乡情等,用来类比的东西要通俗可见,比如红灯笼、烟囱;第二点就是华丽辞藻,在表达一些美好高尚的东西时候,要尽量与我们通俗可见的东西区分开,用一些平常见不到的词语和东西。有人说诗人必须认识至少24中花草就是这个道理,因为不常见所以高级,才能区分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

除了写作技巧,在内容题材上我也广泛涉及。有日常生活的,有人性感悟的,有自然美景的,也有历史人文的。总之我想发表什么观点,只要对文字稍微包装一下就可以变成一首诗。比如有一次关于公司集体涨薪的事,我在内部论坛中写道:“我们因为信仰聚在一起,可如今面包却难以为继!”还有一次老王和老婆吵架,脸上还挂了彩,我写道:“砸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打吧!伤在我身,痛在你心。”随着我的作品越来越多,我渐渐地有了点小成就。在公司论坛里发帖当然不能用真名,我需要一个马甲。我心里琢磨,既然我这一生失去了指望(吴望生),那就叫“来生”吧!

“来生”在论坛里的名气日渐增大,渐渐地生了一个网红诗人,每条帖子都有好几百条评论,有人说我的东西太消极,也有人说我的东西直击人性,双方你来我往,甚至发生了骂战。不过我无所谓,有争议才有思考,对我来说争议越多越好。后来我整理了几篇评论多的作品到省级刊物上投稿,既然意外地入选,还赚了2000块大洋。我沾沾自喜地以为以后能成为一个作家,靠着写字为生。可是人怕出名猪怕壮,终于我的名声惹出了麻烦,我的领导通过后台查到我的工号,然后对我进行了深刻的思想教育。

“望生啊,你在论坛里发的哪些东西很有思考,也很有才华。但是你要考虑到公司是工作的地方,不能太影响员工的积极性。像你说的什么‘活着是为了生活,生活是为了活着’、‘人生的意义就是毫无意义’这些的东西是非常消极的,组织上认为你不符合公司的价值观,希望你以后能够好好改正,把心思放到工作中来,否则只能请你另谋高就了。”领导一边赞赏我的才华,一边以组织的名义封印我。好像是说我是一个花匠,但是他们需要一个厨子。

“领导,我刚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想起当初我刚来的时候被安排在这个“弼马温”的岗位上,一干就是2年,如今只是写写东西也要被噤声,一气之下我就和领导吵了起来。

“这个工作不是挺好的嘛!什么也不用干,平时自由的时间还多,很多人想做还没有机会。”领导用一种怪里怪气的语调继续教育我,他告诉我年轻人不能不知足,板凳要坐十年冷,把当前的事情干好,机会自然而然就会来的。接着领导换了一种严肃的语气,告诉我这是组织的决定,让我不要有个人情绪。

“你说得都对,但是我觉得我的人生绝不该如此!”我试图给领导讲一个道理,古代有一种刑罚叫“滴水刑”,就是把人绑在木板上,在他额头上滴水,持续一段时间之后,这个人就会精神崩溃,形同炼狱。我把炼狱当成对生活的锻炼,从中思考人生的意义,却又被当成反革命的案例拎出来批斗。“我变成这样,都是你们逼的!”我在心里发出怒吼的声音。

最终我辞职了,从此开始专职写作。那段时间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在屋子里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来隔壁的小情侣因为换了工作搬走了,整套房子里就剩下我一个人,到了晚上屋里更是静得吓人。我喜欢这种又黑又静的感觉,这种环境下空间得到了无限延伸,而我光着身体,想象自己只身走进无限的大草原或者茂密森林,周围竟是一些不可预知的东西,我可能随时会摔进一个树洞或者滚下一个山坡。我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写作,把台灯的光调到最暗,刚好能照到键盘手指敲打的地方,累的时候站起来伸个懒腰,回顾四周又是一片漆黑,然后像被一种柔软力量按住一样,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我经常熬夜,所以白天起得也很晚。有一天睡梦中,我梦见小时候我跟小伙伴一起在河里抓鱼,河水没到我的腰部。我感觉到一条大青鱼在我身边游来游去,它从我腿间穿过,滑溜溜的鳞片触碰着我的皮肤,可当我下手去抓时却什么都没有。我想喊小伙伴们一起来抓,但是张开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就这样来回几下,我着了急,一头扎进水里想要看个究竟……

我醒来的时候看见房姐正坐在我床边,手里拿着什么毛线状的东西挠我的腿。她上身穿着一件黄色短T恤,她的肚脐很圆很可爱,像个小嘴巴。她的下身穿一件紧身7分牛仔裤,牛仔裤扣在肚脐下方,松紧合适,既没有绷断,也没有流出一丝缝隙。

“房姐,你怎么来了?哦,看我这记性,是该交房租了。不好意思,最近给忙忘了。”慌忙中我发现自己光着上身,只穿了一件四角内裤,赶紧去找裤子穿上。

“慌什么,姐都是过来人,什么东西没看过,还要害羞……”看我慌张的样子,她捂着嘴巴笑着说道。“ 我刚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应,就以为里面没人,进来看看房子。”她换了一个二郎腿的姿势,露出纤细白嫩的小腿,脚上穿的是一双黄色平底小皮鞋。

“不是害羞,毕竟孤男寡女的,我这个样子不好。”我强行解释自己的慌张,一手提着裤子,一手去抽屉里翻钱包。可是我发现钱包里面只有1000块钱了,合同里面写的是“押一付三”,这只够1个月的房租,目前没有工作,手里的小说还没有写完,拿不到稿费。“姐,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张,先付一个月的房租,下个月再补齐,你看行吗?”我捏着钱包傻站着。

“没事,几百块钱而已。你陪我说会话吧,我好久没跟人好好说话了,感觉人都要憋疯了。”房姐一边说话,一边拍拍床沿,示意我到床边过去。“我老公上个月又去美国出差了,这次要去一年,你说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谢谢姐,你要是想找人说话可以随时找我,我其他没有,时间有很多。”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房租上面她让了我,我没有理由不说一些好话。“房姐,你这身衣服还挺好看的,很符合你的气质,看起来像个大学生。”我重新打量起她的身上,唯有这个黄色露脐T恤惹人注目,顺着黄色就能看到圆圆的肚脐,再往下就能看到性感的小翘臀。我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你也觉得这个衣服好看吗?花了我2000块钱呢,你摸摸这个料子多舒服。”她似乎看到了我咽口水的动作,抓起我的手就要去摸她的衣服。“这个料子怎么样?舒服吗?”她一边让我摸一边问我。

我慌了神,我已经确切地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个时候我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收回手并找借口把她打发走,这样的话我可能会因为付不起房租被她赶走;第二个选择就是顺着她的意思进行更大胆的行为。“料子挺舒服的,姐眼光果然不错!”我脑子飞快地思考着、旋转着,或者什么也没思考,一片空白。

“摸这里,更舒服!”她把我的手按在她的胸上,她已经算准了我的心理,不给我任何反抗的机会,而我也如她所料,彻底失去了理性。

自那次以后,房姐隔三差五就会过来“收房租”,有时候还会给我带一些好吃的,而旁边空出来的房间也再也没有新的租客。就这样,我在这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面,除了写作,又多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我的生活里又因为多了一个重要的人进入另一段人生。

2016年春天,杨朝晖结婚了,他让我们都去喝喜酒。此时他已经从中国政法大学毕业回到了南京,并进入党务机关工作。他女朋友叫上官钰儿,是他研究生同学,在司法系统工作,她身高一米七,穿上高跟鞋比杨朝晖还要高一点。我们一见面,上官钰儿就过来跟我们握手,显得热情又大方,反而杨朝晖因为好久没见举止显得有些生疏。婚宴上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举办,现场来的人不多,也就是十几桌,也没见人带什么厚礼,所有的礼物都是小小的盒子装着。他们与杨朝晖的老丈人寒暄,互相喊着什么“局长”、“市长”什么的。我和尤鹏来从没见过这个场面,只能坐在一个拐角的桌上,同桌的是一些孩子和女眷。小孩子在地上乱跑,女人们则追着孩子,所以正儿八经坐在桌上的只有我们两。

“你觉得杨朝晖的老丈人是什么来头,我觉得怎么也得是个处长吧!”尤鹏来小声地说道。

“你在搞笑吗?我猜至少是个厅级干部。你别看今天来的人少,往往人越少、越低调,地位就越高。我们能进来估计杨朝晖没少动脑子,你没看到他爸妈都没来吗?肯定是不方便来。”虽然我没见过杨朝晖的爸妈,但是我能看出来,在座的所有人没有他的爸妈,而他爸妈没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乖乖,你观察的真仔细。可惜了,这场面周远洋没机会见到了。这家伙一出海都4年了,要不是时不时给我寄个明信片,我都以为他喂鲨鱼了。”尤鹏来一边感慨,一边小心环顾周边,怕他的话被什么人听到。

“他还给你寄明星片啦,他奶奶的,怎么没寄给我。”我有点气愤地说道。“他在海上怎么样,是不是去过很多国家,照片里是不是各种洋妞?”

“他还是那个自以为是的鸟样,每次照片里都是坐在船头弹着吉他,背景不是大海就是港口。唯一的变化就是他晒黑了,比军训那会更黑,跟黑蛋一样。”尤鹏来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给我看其中的一张照片,照片中周远洋弹着吉他坐在船头,夕阳从背后洒过来,照出一幅橙蓝交错的剪影。

“不好意思,一直忙着招呼人,把老同学给忽视了,我先自罚三杯。”杨朝晖走过来坐下,自己带着酒杯和酒瓶,连干三杯梦之蓝。能看出来他已经处于醉酒状态了,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喝的最多的一次,如果现在是在大学母亲河边,让他来一发,他应该不会拒绝。

“自己人客气啥,你现在回南京了,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我和尤鹏来一起说着客气的话。

我们三个坐在一起聊了大概有10分钟,杨朝晖就被上官钰儿叫走了。跟我猜想的不错,他老丈人是司法厅的副厅长,他爸妈没来是因为不敢来,说没见过这么多大官,只说回头在老家请亲戚朋友吃个饭就行了,不要搞那么大的排场,影响不好。

杨朝晖的样子是正儿八经的醉了,但是他醉了却强撑着,能看出来他极力保持着清醒。他的嘴角时刻保持着笑容,这是我们都没有见过的笑容,不认识的人会觉得这个笑容很亲切,而我们熟悉他的人却觉得这个笑容很僵硬,像刻在了脸上一样。

-----------------

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有很多伟大的艺术家,他们的作品往往隐射他们的生活,而生活是艺术的素材库,如果没有了生活,那就不可能有伟大的作品。很多歌手在20多岁成名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甚至要靠嗑药来寻找灵感,这就是因为他们失去了生活。这些人出名之后有了钱,就再也没有了想要而不得的东西,失去了追求,整日迷失在琐碎和欲望之中,自然写不出好歌了,即便写出来的歌也与大众感受相差甚远,无法引起观众共鸣,自然就无人问津了。

我以为辞职之后就可以专注于写作,可现实却啪啪打脸。因为与生活脱了节,除了房姐,生活中再也没有其他人与我产生交集,我的灵感枯竭了。一开始我写的是一本关于办公室恋情的都市小说,计划3个月完成10万字,可是东拼西凑硬是憋了半年才完稿。其实10万字对我来说不算很多,难的是对故事细节的刻画。比如我要写一男一女如何因为深夜加班而相识,然后怎么约会,然后被同事发现之后的心理变化又是怎样的……这些细节的刻画才能营造出画面感。我经常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想象自己是男主或者女主,模拟他们的心理变化。可因为离开工作太久,忘记了那种办公室的感觉,往往闭上眼睛一片空白。

我给这本小说起了名字叫《羞月》,向某省级刊物投了稿,但是被无情地退回,连一个退稿建议都没有。我实在不甘心半年的心血是这样的结果,接着又投了很多市级刊物和小众题材的杂志。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在我即将绝望的时候,一家名为《风花雪月》的杂志编辑部给我回了邮件,说我的《羞月》写得很好,希望能在爱情的细节能有更多的画面感,以贴合他们“成人小说”的读者需求,并承诺一旦收录可以付2万的稿费,还有机会成为他们的签约作家,拿固定收入……我已经大半年没有收入了,身上的钱也花光了,每次房姐过来“收房租”,除了带一些吃的,偶尔会给我一点零花钱。2万块不算多,但对我来说却很重要,一方面我急需为半年的心血讨一个说法;另一方面,我也需要改善一下生活。我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关于小说“爱情”细节的素材来源完全来自于我和房姐的真实故事,我把自己想象成男主,把房姐想象成二十五六岁的女主,我们两在同一个办公室上班,她的工位就在我隔壁。我在故事中写道:“有一天晚上我们因为一份报表没做完一直加班到深夜。突然办公室停电了,屋子里黑得可怕,但是窗外幽蓝夜空却浪漫的挂满了星星。她说她怕黑,我走过去挨着她,拉着她的手说:“我们一起看星星吧!”她没有挣脱我的手,跟着我一起来到窗边,一起看着幽蓝的星空。我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地抱住她,贴着她的耳垂呼吸。她的眼睛却凝视着远方一动不动,我能感觉到她鬓角的碎发在发抖。我的手像蛇一样,钻进扣子间的缝隙,寻找那颗神秘可口的禁果……”,在这种场景下应该是没人能够抵挡住禁果的诱惑,后面的故事,自然是男主和女主在办公室里面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我在小说中增加了大量篇幅来描述画面的细节,还有各种各样的时空场景,比如男主和女主一起去露营,一起在商场试衣间试衣服,还有他们一起去KTV唱歌……

《羞月》得到了《风花雪月》杂志编辑的认可,除了2万的稿费,我也成为了杂志签约作家,需要定时定量地输出一些稿件,按照每千字300元的价格获得稿酬。此后的一年中,我变着花样地描写着男女故事。为了达到那种让人身临其境的感觉,每到关键细节总要花费大量篇幅,不放过每一根汗毛和每一次呼吸。

我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长时间脱离社会,素材库(生活)也早已枯竭,所以写出来的东西也越来越雷同。后来我被杂志社解了约,退回的稿子也越来越多,随之我的精神也越来越焦虑。我试图用酒精来激发灵感,一瓶白酒下肚之后,精神和肉体开始分离,身体越来越重,但是精神变得敞亮起来,像是脱离了身体的牢笼,自由变幻着各种形态。有时候好像回到大学时光,我们一起打游戏,发了疯的狂叫;有时候好像跟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她的皮肤温暖细滑,我能感受到她的每一个毛孔,但是唯独看不清她的脸,不管我如何揉眼睛都不管用,从脸颊的轮廓看来,她有点像张舒曼,又有点像周苗苗,还有点像房姐。每当我醉到这种迷迷糊糊的状态,就会有一种文思泉涌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的尺度很难把控,喝得太少达不到这样的感觉,喝的太多又会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像王羲之一口气写下《兰亭集序》一样,我也在纸上奋笔疾书。但每次醒来看到纸上的东西都一头雾水,像文字,更像涂鸦。

因为持续的酗酒和熬夜,我的身体瘦得像一具干尸,自然没有能力再应付房姐的“收租”。甚至感到厌恶,潜意识里男女之事变成了一种血淋淋、黏糊糊、臭兮兮的东西,像数百只蚯蚓互相抱在一起,黏液里泛起泡沫。这些东西也渐渐地反应在了我的作品里,将男女之事描述成一种刑罚。故事中,男女主往往要遭受非人的折磨,比如女主被绑架,男主过来英雄救美,绑匪就让他们现场ML,如果硬不起来就在她身上划一刀。或者男主被魔鬼附身,以某种恶心和残忍的手法侵占了女主,描写男主清醒后看到躺在旁边血肉模糊的女主那种复杂的感情,恶心、害怕、伤心……兼而有之。这些作品自然不符合编辑们的口味,而我选择把一切的愤怒都发泄在酒精里。

对于我拒绝“收房租”之事,房姐一开始并没说什么,只是让我注意身体,还经常贴心地给我做了一些好吃的菜,诸如红烧羊鞭、闷煮牛宝这类的大补的菜。为此,她买了一个非常精致的保温饭盒,盖子一开,香气扑鼻。有时候她会为我打扫屋子,帮我整理衣物,把喝完的酒瓶带到楼下垃圾箱扔掉。这一切让我有种错觉,以为自己是这个房子的男主人,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一切,甚至有时候我喝醉了酒会对她大呼小叫。有一天我还在睡梦中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声,睁开眼之后看到房姐张着嘴巴站在我的房间门口,看到我睁开眼她松了一口气,但仍然是一幅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刚才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死了,太吓人了。腿挂在床沿上,胸口塌陷,看不到一点起伏,整个身体骨瘦如柴、一身惨白,简直是一个吸毒过量致死的现场……”房姐拍了拍胸口,她今天没带好吃的过来,看我的眼神也少了那种爱慕,表情里多了一丝嫌弃,像饭菜里掉了苍蝇。

“房姐呀,我还困着呢?今天不想‘收房租’,你再让我睡一会行吗?”我一点不在意她说得吓人的场面,重新倒了下去打算继续睡觉。

“谁要跟你‘收房租’,你收拾一下找个时间搬走吧!这个房子我打算租给别人了。”说完她扭头就走了,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一声“砰”的关门声。

我以为房姐只是随便说说的,谁知道没过两天,两个彪形大汉开门冲了进来。他们让我现在就搬走,我说我不走,到外面没地方住。他们就一人抓着我的一只胳膊把我架起来扔到了楼下,接着将我的东西连踢带扔地堆在了垃圾桶旁边。两个大汉走后,我坐在垃圾桶旁边发呆。

半年没有离开这栋楼,此刻外面的环境对我来说有点陌生。太阳从东南方向刚刚升起,让这个秋天升起一丝暖意。斑鸠在树上嬉闹发出“咕咕”的叫声,它们很会伪装。远远地,只能看到树叶晃动,看不到一只斑鸠的身影。一个妈妈牵着一个小孩从楼里出来,小孩蹦蹦跳跳,嘴里唱着“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我站起来,在一堆垃圾中找出钱包,再随便拿上一件外套,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

2016年的秋天,我被两个彪形大汉从出租屋里扔了出来,在垃圾桶旁呆坐了半个小时后,我起身离开。此时,一个人走在安德门的高架下,这里是华东地区最大的农民工劳务市场,地铁站外面挤满了找活的农民工,他们背着大包小包,像是咬着面包屑艰难行走的蚂蚁,绳子将他们的脖子勒得青筋暴起。有的人探头东张西望,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期待;有的人坐在台阶上抽着烟,旁边是铺开的草席,他们准备好了长期的坚守……每个人脸上都刻满了心酸的故事,汗水沿着沟壑四处横流。

中午太阳升到了头顶上,我把外套顶在头上,思考着下一步要去哪里。钱包里面还有3张银行卡,而我知道这三张卡已经无法在取款机中取出钱了,要是去柜台兴许能取出几十块钱。我找了一个台阶坐下,无聊地翻着手机,旁边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正在酣睡,红得发黑的胳膊在烈日下流着半油半水的东西,马路上汽车的喇叭声成了他的催眠曲……我拨通了尤鹏来的电话。

“大作家,好久不联系呀!闭关那么久,憋出什么新作没?”上次在杨朝晖的婚宴上,我跟他说过辞职写作的事情,还给她看了《风花雪月》的电子版杂志,他看后指着我坏笑道:“就知道这幅正经的皮囊下面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下流胚子”。

“快别嘲笑我了,我已经快揭不开锅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要流落街头!”我本来还犹豫怎么跟他开这个口,聊着就很自然地把情况说了出来。我没有直接向他求助,而是把选择题丢给他。

“来我这边住几天吧!我刚买了一套小两室,简陋了一些,你将就着住,坐地铁到天印大道,一会我去接你。”他没有丝毫犹豫,这让我很高兴,这时候一点点人情都会显得弥足珍贵。我们简单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他说他刚跟女朋友领了证,买了一个小房子,每个月还要还5000的贷款,而且他们现在还处在创业期,没什么收入。

尤鹏来的家在一个十几年的老小区,他们家在6楼(总共6层),两室一厅。屋里是90年代的装修风格,黄色的木质吊顶,刷着红漆的地板,餐厅里放着一个八仙桌,客厅里还供着一个香炉。尤鹏来说这都是前房主的装修,他没打算在这里长住,所以也没有重新装修,将就住着。他老婆姓蔡,是他搞少儿培训班的老师,所以他一直称她“蔡老师”。蔡老师看起来不高,也就是一米六个头,但是整个人显得很机灵,也很有主见。第一次去他们家的时候,蔡老师做了一桌子菜,都是红烧带鱼、酱牛肉、清蒸鲈鱼这类的硬菜。我对蔡老师说:“尤鹏来娶了你,再过5年估计得胖成猪。”

尤鹏来给我介绍了他的教育培训事业,他在离小学不远的一个商场里面租下了一层楼。他在里面办了一个数学辅导班和一个英语辅导班,其他的位置都是卖玩具、儿童服装和亲子服装的。因为便宜又方便,所以报名的学生特别多,一到放学或者周末,里面就坐满了人。大人们就在商场里购物,小孩在里面上课。他把前几年上班挣的钱和他爸给的100万全部投了进去,现在手里一毛钱都没有。“我现在手里没钱,所以这层楼里面的很多位置我都转租给了别人,等我有钱了,这里还要搞一个游乐园”,他指着一片挂满服装的区域说道。“通过教学辅导和儿童娱乐吸引流量,构建一个家庭娱乐,购物、休闲、学习一体化的综合商业体。”

三个人在场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电灯泡,但是尤鹏来却一点不收敛。在他们两打情骂俏的时候,我总觉得四肢不协调,目光和双手变得无处安放,只能借故避开。蔡老师每天早上会给尤鹏来加两个荷包蛋,说多出来的一个是奖励给他的,要是哪天表现不好了,就要收回。而尤鹏来每天晚上都要骑着他的小电驴接蔡老师下班,虽然公交可能比电驴更加方便。我有时候会想,也许这就是属于两个人的幸福,人这一辈子看似很长,可真正分开来看只有两段,一段是父母陪着我们,一段是爱人陪着我们。这种长情的陪伴,让生命显得单调、平凡,当垂暮之年回首时会觉得一辈子眨眼就过完了,可真的细细品味起来却又无怨无悔,情意浓浓。有时候,瞬间就是永恒。

我在尤鹏来家一共住了23天,白天蔡老师上班,尤鹏来忙生意,而我大多时候无所事事。有时候会跟尤鹏来一起去谈生意;有时候会一个人在小区里乱转,听着大爷大妈聊天,但我只是听着,从来不参与;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家里发呆,看看书,写写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一天,蔡老师下班的时候满脸不高兴,径直地走进卧室关上门,看都没看我一眼。尤鹏来说两人路上因为小事吵架了,但是没说是什么小事,我只隐约感觉到这个小事跟我有关。他说今晚带我出去吃,还是选的路边大排档,店里生意很好,外面坐满了人,吃剩下的竹签横七竖八地插在垃圾桶上,下水井的边上流着黑黑的污水。我们把折叠桌挪到稍微干净的一块地方,点了一些鸡翅和羊肉,要了两瓶啤酒,聊了起来。

“她平时不让我喝酒,咱们今天就少喝点,意思意思就行了。最近生意上的事情有点烦,蔡老师心情有点不好,你不要在意,回头我说说她。”尤鹏来递过来一杯带着歉意的酒,说完一口干了。

“没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见他干了杯中的酒,我也一饮而尽。“看你们小两口那么幸福,还是挺羡慕的。有一个女人在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跟着你,愿意跟你一起吃苦,以后你发达了可千万不要做陈世美。都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女人,我觉得蔡老师就是那种女人。”我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掩盖内心的羞愧。

“什么是幸福?过日子而已,哪有那么多的道理。她这人高兴的时候什么都好,不高兴的时候脾气大的不得了。你看我现在不抽烟不喝酒,赚的钱都上交,从来不吵不闹。”尤鹏来咬着竹签上的牛肉,使劲一拽,竹签在嘴角留下一道调料划痕。“有什么好吵的呢?”他把这句话说给自己听。

“生活需要磨合,被管着也没什么不好的。男人永远跟孩子一样,从小到老都被女人管着才好,小时候被妈妈管,大了被老婆管,老了被女儿管。没人管的男人就会放纵,放纵就死得快。有数据统计,女人在男人死后普板能活五年以上,而男人在女人死后,大多活不过三年。”这些话我是在网上看到的,我原封不动地说给他听。“别的不说,我们两对比一下就很明显,一个面色红润,一个形同枯槁。”我向他伸出一只胳膊,皮包骨头,皮肤惨白,青筋暴起,像一卷没人要的旧报纸。

“你这话说得倒是,结婚后不抽烟不喝酒不熬夜,身体比以前好多了。男人基因里存在巨大bug,导致最终走向自我毁灭,而女人消磨了男人的斗志,却意外的让男人多活了两年,好坏各一半把!”尤鹏来苦笑着说道,他无法否认当前的幸福,也不能坦然接受当下的快乐。他说我最近瘦了很多,要好好保重身体,还要介绍个女朋友给我。

我们一直吃到10点多钟才回去,临走时,尤鹏来还打包了1份烤串。回家之后,他提着打包的烤串,挂上谄媚的笑容,蹑手蹑脚的钻进卧室,轻轻的关上了门,而我自觉无趣便洗漱完毕钻进被窝了。隐约中我能听到隔壁的说话声,但是听不清具体的内容。一开始是小声的窃窃私语,而后是一阵吵闹声,蔡老师大声吼道:“别碰我,滚出去!”而后听到隔壁门锁转动的声音,尤鹏来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客厅。接着是开关的声音,客厅亮了起来,长达十多分钟的沉寂之后,尤鹏来在客厅吃起了烤串,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第二天我起得比较晚,因为我知道尤鹏来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肯定不想被我撞到,而我也不想撞上他,直到客厅传来了脚步声后,我才走出房间。我知道我的存在已经影响了他的生活,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我找了一份工作,明天就要去入职,所以今天要在公司附近找个房子,谢谢你这段时间的收留。”为了不被挽留,我编了一个蹩脚理由,这个理由漏洞百出。

“那我先恭喜你了,到了新公司好好干,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我知道他识破了我的谎言,但他依然没有说挽留的话,闪烁的眼神里藏着一丝愧疚。

临走时,尤鹏来递给我一个信封,我怕里面装的是钱,所以没收……

--------------------------

我曾经执着于创作灵感,为了那种痛彻心灵的东西纵欲过、宿醉过、爱恨过,也流浪过。如果把人生比作游乐园,每个人拿着门票进场,有的人追求刺激,专挑过山车、大摆锤这种项目玩;有的人就想看看风景,在花园的草坪上铺上垫子,闻着花香、晒着太阳。在人生的修罗场上,有的人生来就大富大贵、一帆风顺;有的人要经历惊涛骇浪、大起大落;而有的人只能苟延残喘、生如猪狗。如果把他们都写成故事,我更喜欢最后一种,因为前两种依赖于文明,经过了文明的渲染就失去了野性的感动,形式上会显得曲高和寡,内容上也不达本质。

离开尤鹏来家之后,我漫无目地地走在大街上,路过银行网点的时候,我把三张银行卡的余额都取了出来,一共167元。兜里揣着这点钱,我一天都在愁着如何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价值。下午2点,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我一直犹豫是1块钱买两个馒头,还是30块钱买2个汉堡,这个问题对我来说难度堪比哥德巴赫猜想。忽然我嘴角一歪,笑出了声:“这种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选汉堡和选包子有什么区别吗?”。这一笑仿佛问题迎刃而解,像虚竹破解了珍珑棋局……我在肯德基买了2个汉堡,到了晚上天气变冷,我又在杂货店买了一件夹克。至此,我已经身无分文。

我在地铁里一直晃到12点,因为里面比较暖和。地铁关门后,我只能出来寻找落脚点,冷风吹进怀里的时候,我开始后悔没有买一条被子。深夜,我穿着刚买的夹克,游荡在城市的街上,所有的商店都关上了门,只有红绿的霓虹灯招牌还在一闪一闪,偶尔有一两辆汽车疾驰而过。我蹲在商场的门口,想借着商场的余温凑合一晚。远远地岗亭里有人用手电筒晃着我的眼睛,伴随着急促的哨声。我只得起身重新回到大街上,此刻我并不困,只是走了一天的路想坐下来休息,最好是找一个暖和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走那么多路,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地方要去,只觉得没有停下来的地方,因为一停下来就会碍着别人的事,不是被踢到就是被踩到。最后,我又回到了地铁口,在铁门外的角落里蜷缩起来,那里三面环墙,没有那么冷的风。

迷迷糊糊中,我被人叫醒,睁开眼睛着实被那张脸吓了一跳。他穿着破烂棉袄,头发蓬乱地像个鸡窝,脸上的皮肤又红又黑,整个人像从草木灰中爬出来一样。他把我拍醒,嘴里发出“啊呜啊呜”的声音,看上去是个哑巴。他先是傻傻地看着我,在确定我没死之后,他又咧着嘴对我傻笑,露出褐黄色的牙齿……他不仅是个哑巴,脑子还有点问题,好在他不是个聋人。我费了好大的劲向他解释了我没病,只是没地方去,所以在这边凑合一晚。他对我又是“啊呜”叫唤,又是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大致的意思是他有地方住,示意我跟他走。我也不想第二天早上在地铁口被很多人看到,也不想碍着什么人的事,于是起身跟他走着。

哑巴带我来到一个工厂的后院,院墙外有一个杂物房。杂物房外面已经长满了杂草,拨开杂草灌木有一个小门。这个杂物房大概只有3个平方,地上还是湿湿的泥土,像某种动物的洞穴一样。我很小的时候家里住的是土砖搭的房子,地上也是这样湿湿的泥土,被人踩得光滑圆润,像鲸鱼的皮肤。杂物房里放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放着一条乌黑破烂的被子。我问哑巴为什么这里这么暖和,他带我到绕到杂物房后面,指了指地上的井盖,发出“啊呜啊呜”地怪叫。井盖上时不时会冒出白气,我猜下面应该埋着这个工厂的蒸汽管道,难怪这个杂物房这么暖和。我现在无处可去,没有理由拒绝哑巴的好意,于是就凑合着住了下来,也开启了自己的流浪生活。

哑巴不能说话,脑子也不好使,所以我们的沟通异常困难,好在我们的沟通维持在基本的生存层面,不需要抽象出什么精神上的东西,饿了就指指嘴巴,冷了就拽拽被子,再高层次的沟通基本就是我一边猜一遍问,他用“啊呜啊呜”来回应我的猜测。我知道哑巴大致21岁,3年前被人从很远的山村里拐卖过来打黑工。因为又哑又笨,在工厂里经常被人打,后来趁看守不注意偷跑出来的,此后就一直在城里流浪。问他还记不记得家在什么地方,想不想回家,他不住地摇头,发出痛苦的“啊呜啊呜”声。他不想回家是因为他在老家也一直被人欺负,经常有孩子捉弄他,向他扔石头,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在城里做一个流浪汉。

第二天阳光明媚,我们坐在广场的台阶上晒太阳,哑巴解开他那件发霉的棉衣,敞着肚子躺在水池旁,水池的喷泉在空中挂出一道迷你彩虹。不远处的地铁口人流不断地涌入涌出,他们行色匆匆,或是快走,或是小跑。马路上挤满了小汽车和电瓶车,滴滴的喇叭声此起彼伏。我指了指嘴巴问哑巴早饭怎么吃,他摆摆手示意再等等。大约10点左右地铁的人流减慢了一些,哑巴站起身指了指嘴巴,示意我跟他一起去吃饭。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早餐店,示意我待在原地,然后只身到了早餐店门口。我远远地看着他一阵比划,老板从里面拎出来一个塑料袋,他又指了指我的方向,老板顺着方向看到了我,而我低下头假装看地板。而后老板又从店里拎出来一个塑料袋交给他。哑巴笑嘻嘻地走过来,递给我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些剩粥和几叶咸菜,没有筷子,也没有勺子。只见哑巴把袋子底部撕开一个小洞,放进嘴里就嘬了起来,样子像极了吃奶的小羊,不一会就连粥带菜一起吃了个精光。

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适应了流浪汉的生活,跟着哑巴并不能保证总能吃到剩菜剩饭,我们有时候一天吃一顿,有时候不吃,有时候饿的受不了就去超市附近的垃圾箱找别人吃剩的面包、酸奶什么的。除了吃不饱,另一个问题就是卫生条件差,自从离开尤鹏来家之后我就再也没洗过澡,一开始是身上痒,我经常背靠着大树蹭痒。后来是头上长虱子,我在广场上晒太阳的时候,经常会拨弄自己的头发,有时候虱子就会掉出来,我把它放到大拇指的指甲上,两个指甲用力一挤,就会听到“噼啪”的爆裂声。大约2个月之后,我就再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了,没饭吃就躺着晒太阳降低能量消耗,身上也奇迹般地不痒了。身体上的痛苦消失之后,我就越发地觉得世界可爱了起来,阳光更加暖和,小鸟的叫声更加动听,就连马路上的滴滴声也是一种不规律的奏乐。

流浪之后,我便没有继续写作的条件,但是很多故事里的灵感总是活跃在脑子里,让我渐渐地领悟到某种超脱物质以外的东西,那种至高无上的意识。每次身体备受煎熬的时候,我就把意识抽离出来,我的意识有时候站在身体旁边看着它奄奄一息的样子;有时候蜷缩在温暖的腹腔内,此时身体变成了一座冰冷的堡垒;有时候会在附近乱转,摸摸这家店的衣服,尝尝那家店的食物,等到要走时再回到身体里控制着双腿离开。如果要我形容意识与身体的关系,意识好比一个聪明的小孩,身体则是个强壮的傻大个。有时候小孩不喜欢傻大个,但是有很多事情又依赖他。身体有时候是个累赘,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痒,让意识很烦。这种关系有时候很像父子的关系,小时候一直需要父亲保护,依赖他;等到长大了,父亲老了,全身都是病,就开始变成一种累赘。

到了年底的时候,南京下起了雪,气温也降到了零下10度,纵使是哑巴的小屋也挡不住这种严寒。我们晚上睡觉的时候挤在一起,但是依然不断地打哆嗦。后来哑巴生了病,身上烫得跟火炉一样,一直闭着眼睛喃喃自语,发出“啊呜啊呜”地怪叫。第二天早上我去找吃的,我没去哑巴常去的那家早餐店,而是来到附近的肯德基,捡了一些客人吃剩的汉堡。可是哑巴病得太重,已经无法吃下汉堡,喂进去的粥从他的嘴角流出来,顺着脖子一直流进耳朵里。我害怕他就这样死在这里,只能求助附近的警察,看着警察把哑巴抬上了车。后来警察把哑巴送进了收容所,我再三跟警察强调自己不需要帮助之后,便一个人回到了哑巴的小屋。

-----------------

我之所以拒绝了政府的救助,是因为我当时已经彻底爱上了流浪的生活。甚至以为领悟了自由的真理,即“身体进入炼狱,精神才能通往自由”,颇有一种苦行僧的悟性。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应该是得了某种受虐型精神疾病,身体上越痛苦,精神上就越愉悦。精神从身体里分裂出来后,仿佛感受不到身体的痛苦一般。饿了只是身体饿了,冷了只是身体冷了,而精神既不会冷也不会饿,它只会高兴和伤心。长久以来,精神一直被禁锢在这个笨重的身体内,无法获得自由。如今看着身体受苦,精神仿佛赢得了某种胜利,总是时不时地大笑。如果任由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我一定会精神分裂。

可是在我的精神出问题之前,身体就先出了问题,这让我彻底明白:精神是无法独立于身体存在的。凯文凯利的《失控》提到精神与身体是一种群体的“涌现现象”,即一种事物只要形成了群体就会产生新的现象,比如无数的水分子形成水流,水流是水作为群体的涌现;再比如蜂群的意识并不被蜂王控制,而是蜂群的群体意识行为。同理,人的意识代表着无数个细胞群体之间的关系。离开了身体,就无从谈意识,哪怕身体少了一个手指头,意识也会发生改变。

哑巴进了收容所之后,我独占了他的小屋,过着“早出晚归”的生活。政府送了一床大被子,晚上我不再冻得瑟瑟发抖。白天的时候,我会回到广场上,找一个朝南又避风的角落晒太阳。我喜欢看着地铁口人来人往,观察他们的表情,偷听他们的对话。除了精神获得自由之外,流浪生活的另一大乐趣便在于此,我以一种上帝视角观察着人类,就像小时候蹲在屋檐下看蚂蚁搬家一样:一大群乌压压的蚂蚁扛着杂碎和灰尘,它们的队伍井井有条,就算被外力破坏,用不了多久也会恢复正常。

过了大约有10来天,我的肠胃出了故障,总感觉胀得要命,有时候一天不吃饭也不觉得饿。我一开始并不在意,只是觉得精神再度战胜身体,达到了某种超脱状态。后来肚子越来越严重,开始拉稀。有时候一天拉四五次,因为没吃什么东西,拉出来的都是水。为了不拉肚子,我尽量不喝水,这些导致身体里电解质紊乱,开始发烧。我静静地躺在漆黑的小屋里,全身滚烫,脑子里迷迷糊糊出现了幻觉:我看见哑巴脸朝下趴在破木板上,身体像一块烧红的铁,冒着呲呲的水汽。他就那样趴着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我摇了摇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的身体沉得像个石头,我费了好大的劲将他翻过来,他的脸吓了我一跳,那分明就是我自己。后来我起身喝了点水,可是没过一会肚子又咕噜噜地叫起来。恍惚中,我看见自己捂着肚子吃力地爬了出去,爬进了草丛里……

我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里,胳膊上在输着液,窗户上挂着白色的布帘,床边站着一个穿警服的人。他说是在小屋救的我,当时我已经失去意识,被子里面沾满了屎尿。要不是有人闻到恶臭报了警,我可能就死在里面了。我的手机欠费停机了3个月,他们已经联系了我的妈妈,她正在赶来的路上。接着他拿出纸笔,做了一些笔录,再三确认我智力正常后就离开了。我我呆呆地看着病房的天花板,医院里什么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面、白色的被子和床单,医生的衣服也是白色的。而哑巴的小屋里什么都是黑色的,黑色的地面、黑色的墙,还有黑色的被褥。我被强行从黑色的世界里拉进了白色的世界里,脑袋里难免恍惚,怀疑这一切是否是真实的。身上黑的发霉的棉衣已经换成了医院的病号服,唯一残留的印记是满脸的胡渣和蓬勃茂盛的头发。我的精神也仿佛不再飘离,或者说从没有单独存在过,像是被针线缝在了肚子里。

我妈进门的时候愣了一下,她似乎不敢认我,又似乎一眼就认出了我,好像我是她失散20年的儿子一样。她一把扑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抹在我乱蓬蓬的头发和胡子上。她问我这两年是怎么过的,我说我过得很好,这次是为了体验生活,不小心生了病,如此而已。我并没有跟她说从公司辞职之后与房姐度过的一段荒淫生活,也没有跟她解释流浪生活对于意识与肉体、生命与存在的精神领悟。应付我妈并不难,从小到大,不管我编造什么样的花式理由,她都毫不怀疑。在她心里,我一直都是那个乖巧听话、学习用功、工作努力、待人和善的好孩子。我想就算我杀了人,她也一定会认为是被杀的人做了错事。我曾经问她为什么那么相信我,她说她相信的是自己。这句话在我看来可以解释为她接受不了另一个我,因为她一个人将我抚养大,在我身上倾尽了心血,否定了我就相当于否定了她的一生,这不但意味着她一辈子的辛苦白费,也意味着她残余的生命彻底失去了意义。

我妈带我去剪了头发、刮了胡子,这下我从表面上彻底与流浪生活决裂,再也找不出曾经流浪的印记。经过了医院的治疗和我妈的悉心照料,我的身体很快好转,能吃下一点东西,但是拉肚子依然没有太大的缓解。医生建议我做一个肠镜,在此期间我被安排在一个消化科的病房里。病房里住着一个老大爷,大概80多岁。他被确诊为胃癌晚期,已经失去了治愈的希望,只能药物维持。因为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肺部,老大爷说话时候喘着粗气,嗓子里像有一个浓痰随着呼吸上下滑动。他的病症发作的时候非常痛苦,白天或许还好,到了晚上必须要杜冷丁才能睡着。有一天晚上我被老大爷的痛苦的呻吟声吵醒,他侧着身体背对着我,月光像一张裹尸布一样从窗外盖在他身上。他的身体扭成麻花状,嘴里不停地发出“哎呦哎呦”的声音。我问他要不要帮忙叫护士,他向我摆摆手:“叫了也没用,今晚的计量已经用完了”。过了一会,他又主动找我说话,问我能不能以自己的名义开一瓶安眠药,他自己开不了,儿子也不给他开,所以他现在想活活不成,想死死不了。他想法太天真了,稍微懂点法律的人都知道这事不能答应他。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我陷入久久的不安:人到了这般境地竟然连死的权力也没有,要是法律允许安乐死该有多好。在中国人的文化基因中,死亡永远与痛苦、恐怖、悲伤这些不好的东西联系在一起,如果安乐死能够合法化,那死亡就会显得更加从容,更加得体,甚至更加温暖。所以这不是一部法律的问题,这甚至能引发整个民族对于生命和死亡的思考,对文明进步拥有巨大的意义。

我没有选择无痛肠镜,因为我不想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人捅菊花,而且我相信既然有普通肠镜这个选项,那么它的痛苦一定是在可忍受的范围内。“别人能行,我为什么不行”,我对自己说。可是当我看到医生拿了一根拇指粗细、一米多长的黑色管子时,心里着实慌了神,我不相信这么长的东西真的都能插进我的肚子里。医生一直让我放松,可肚子里剧烈的胀痛让我冷汗直冒。我眼睛盯着墙角,想象自己躺在哑巴的小屋里,周围长满了霉菌……我的精神再次从身体里飞出,看着痛的扭曲的身体,发出一阵冷笑……医生说我乙状结肠里面有一个蚕豆大小的息肉,要帮我切掉,回头再做个活检,看是良性的还是恶心的。我嘴里除了说着“好好好”,其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求那根一米多长的黑色管子能够尽快出来。

好在最后的活检结果是良性,做完手术后,我在医院又住了一周,每天只能吃一点流食。这一周里我明白了幸福的真谛就是“吃喝拉撒睡”,对于我来说,能吃能拉就是幸福,对于隔壁老大爷来说能呼吸能睡就是幸福。这些最本能的东西,平常也是我们最容易忽视的东西,而我们往往过于执着于那种形而上的精神幸福。除了领悟幸福真谛之外,我的身体与精神也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和解,身体努力地恢复健康,好让精神能有更多的精力翱翔;精神也努力保持积极愉快的状态,好让身体恢复得更快一点。

-----------------------

人类文明发展得太快,以至于有些生理和心理的进化无法跟上,由此会带来一些痛苦、甚至是疾病。我曾在泰山脚下看到3个大爷在地上爬行,他们模仿大猩猩的动作,用四肢行走,说是为了治疗腰椎盘突出。《梦的解析》中也将很多精神类疾病归因于性欲的压抑,事实上,很多罪犯的犯罪动机归根到底确实都会指向性。这些都是人类作为动物最本能的东西,文明为了人类整体利益制定了很多规则,而有些人无法适应这些规则,选择走向了另一种极端。

2017年春节后,我拖着虚弱的身体跟我妈回了家,我对妈说想住在清静的地方,让她把乡下的老宅收拾出来。这个村子曾经住着200多户人家,后来年轻人都进了城,老年人能动的在城里带孙子,不能动的也基本走得差不多了。老宅附近本来有3户人家,因为年久失修早已倒塌,只剩下一些残砖碎瓦,砖缝里伸出的杂草是这里新的主人。老宅门口有一片三亩左右的水塘,水塘边上种着一排杨柳,如今已腰般粗细。屋后原来有一片小竹林,多年的蔓延扩散,面积已经增加了一倍,有些竹子从水泥缝中钻出来,顶出了一段细长的裂纹。竹林里面生活着数不清的鸟,每天早上天微微亮的时候它们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像开早会一般。遇到什么动静,它们就群起飞之,像竹林上方抬起了一张灰色大网。

我妈跟我住在一起,每天换着花样给我做各种好吃的。而我所要做的就是放松心情,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每天早晨,竹林里的小鸟早早地把我叫醒,我拎着鱼竿来到水塘边,就那么盘腿坐在草地上。太阳还没有升起,平静的水面上冒着雾气,不远处,一只水鸟探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凤眼莲的叶子上。为了更舒服的钓鱼,我还整了一个舒服的钓位。我选一块凸起的岸边,将周围的杂草和树枝铲平,又把老宅里的旧沙发搬了过去,这就成了荒野世界里的世外桃源。水塘里长满了水草,我划着小木船在水草间扒了一个草洞(防止鱼钩挂草)。那段时间我还养了一只灰色的小狗,我给它起名字叫小灰。它是一只正儿八经的中华田园犬,气质与老宅很是般配。如果换成城市里的那种狗,那就是不伦不类,好比将狗尾巴草种在了花盆里。我花了三天的时间给小灰做了一个结实的小屋,先是用木头搭起框架,再用树枝作为墙体,最后再用泥巴混着枯草合拢缝隙。在这段时间里,我彻底忘记了城市,整日沉浸在大自然的美好祝福中,就像梭罗在《瓦尔登湖》写到:“我挚爱生活中充裕的闲暇。有时,在夏日的清晨例行沐浴后,从日出到日中,我一直坐在洒满阳光的门口,沉湎于幻想的世界。四面是松树、漆树和山胡桃树,鸟儿在周围歌唱,不时悄悄地掠过房顶,幽静和僻远笼罩着这里,直到太阳斜倾西窗,或遥远的大路上传来旅人马车的辚辚,我才意识到光阴的推移。好似玉米成长于暗夜,我在夏天获得了滋养,这远胜于双手操持的任何事功。这段时光并没有从我的生命中扣除,相反,它恰恰在上天施与的光阴上又增添了不少,我因此领会了东方人放下劳作,沉思默想的用意。”

2018年春天,尤鹏来邀请大家吃饭,说是庆祝他的第十家分店开业。时隔两年,再次见到尤鹏来时,他的样子着实把我震惊了,1米75的身高看起来足有200斤。我问蔡老师到底用的是什么饲料,她笑咯咯地不说话。这两年他们发生了很多事,小两室换成了大平层;小电驴换成了宝马五系;蔡老师也从培训老师变成了财务总监。尤鹏来的生意这两年赶上风口,好多投资人抢着给他送钱,门店也迅速地从1家扩展到10家,上市指日可待。“我现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一分钱没有,还倒欠供应商几百万”,他笑呵呵地对我说。

一起来的还有杨朝晖,他如今是某区的区委副书记,这个升职速度堪比坐火箭。他的官越当越大,说话也越来越虚,让人摸不着头脑。他说这个位子难做,现实跟他理想中的样子差距甚远。尤其是在人的问题处理上尤其头疼,每天要花大量精力处理人和人的问题。“有时候明明是个坏事,但只要有人说它好,最后就变成好事;有时候明明是个好事,但有人说它不好,那它就是坏事。”

“你到底有啥烦心事,这样支支吾吾的,搞得人云里雾里?”我无奈地问道。他有点醉了,但是说的话又让人听不懂。

“有烦心事也不能跟你们说,最近在搞一个项目,客观地说是一个好项目,但是风险也很大。搞好了就能功成名就,但是搞不好就会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气灌进嗓子里。“你们看着瞧吧!”

临走的时候,我问杨朝晖要不要让他媳妇来接他。他说他有点事,先不回家,一会儿有车来接他。大约过了10多分钟,一辆黑色别克开了进来。开车的是一个皮肤白皙的年轻女人,黑色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她的身材很娇小,开车的时候身体向前倾,像抱着一个大西瓜。我和她一起将杨朝晖扶进车里,她轻轻地为他盖上毛毯,举止温柔,看起来不像是简单的秘书关系。

杨朝晖没有说那个利国利民的项目到底是什么,但我有预感,可能将有大事发生。一个月后,南京爆出震惊全国的贪腐案,省纪委书记上官富国亲自督办,牵扯大大小小干部30余人,杨朝晖的名字也赫然在列。正式定罪前不允许探监,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跟他说的利国利民的项目又有什么关系。后来尤鹏来找了各种关系,最后假借律师的身份才见到了杨朝晖。

“这个项目牵扯的利益太多,如果想要顺利推进,就必须扳倒几棵大树。只可惜树没扳倒,自己倒是被砸进去了。”杨朝晖说话的语气很愤恨,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倒是有一种成王败寇的气概。

“电视上说这个案子涉及资金200亿,你到底拿了多少。”我有点不相信杨朝晖会做出贪腐的事情。

“有些事靠一个人是不行的,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说你是干净的,别人能信任你吗?。”他低着头,右手大拇指的指甲被抠出一个豁口。“要考虑大局的!”他感慨地说道。

“你有没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要不要找一下上官钰儿,我可以帮他传个话。”

“别白费力气了,这个案子谁也救不了我”,他沉默了好久,交给我一个手机号码,意味深长地嘱咐道:“帮我去看看她,让她等我......”

“你到底还是栽到了女人的手里,上大学的时候我就看穿你了”,我无奈地说道。他岳父那么高的职位不仅没有救他,而且还亲自督办了这个案子,可想而知杨朝晖的婚姻出了问题,我大概也知道这个号码的主人是什么人了。

“哎,这几年我看到太多东西了,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也想开了。人生短短几十年,不管干出再大的功绩,死后都会化作尘埃,与其争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好好为自己而活。”即便进了牢房,他依然改不掉说话太虚的毛病。

“那什么叫为自己而活?”

“就是做喜欢的事,爱喜欢的人,如此,足矣……”

离开看守所之后,我拨打了杨朝晖交给我的号码。她的名字叫魏晓萌,正是那天开车接他的那个女人。我们在电话里聊了很多,魏晓萌也是一个从农村走出去的大学生,毕业后被安排在杨朝晖下面工作。或许因为相同的背景,杨朝晖平时特别照顾她,一来二往就互生情愫。她还说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杨朝晖家庭生活很压抑,他在老婆娘家的面前总是非常的克制,努力保持一种冷静、睿智的形象。即便有时候在外面应酬喝多了酒,他也会先回单位,等酒醒了再回家。

魏晓萌说这次的事情对她影响也很大,上官钰儿后来知道了他们的事,并和杨朝晖离了婚。而她已经无法在单位混下去了,杨朝晖被抓不久后就离了职,如今还在到处投简历找工作。我提议跟她见面聊,但被她拒绝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也知道小辉这次的事情很严重,这里面有我的责任。但是我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还有自己的人生道路要走,既然错了就不能选择一错再错……”她说她想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不想再与过去的生活继续纠缠。

不知道杨朝晖如果听到魏晓萌的话,心里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觉得受到了欺骗,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我猜他应该是不会后悔的,他因为爱上了魏晓萌,才找到了自己,就算以后的生活里没有魏晓萌也没有关系,这或许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

2018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一艘名叫“长远号”的货轮在大西洋触礁沉没了,船上180名船员遇难23人,失踪16人,而周远洋的名字就在失踪名单里。连续三天,新闻都在报道着搜救过程,我跟尤鹏来每天都会打电话讨论周远洋幸存的可能性。每次他都忍不住地骂起来:“这个狗日的家伙,放在好好地日子不过,非得跑到海上浪,这下好了,小命浪没了”。26天以后,官方正式宣布失踪人员全部遇难。2019年1月的时候,我们接到了周苗苗的电话,周远洋的葬礼定在了1月底。

周远洋的老家在浙江东阳,地处丘陵地带,周边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山丘,山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树。这个季节,这些树木都脱去了绿色的外衣,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远远看去,一整片灰茫茫的山坡,各种乱七八糟的树枝从里面伸出来,像流浪狗身上板结的毛发。由于没找到尸体,自然也没有骨灰。桌台上摆着周远洋的照片,里面的他还是大学时候的样子。周远洋父亲前年因肺癌去世了,如今家里只剩下周苗苗和她的老母亲。老人家显然无法接受儿子遇难的事实,她呆呆地坐在门前,眼睛里布满了死灰色,像熄灭的白炽灯。周苗苗则是忙里忙外,一边接受来人的吊唁,一边安排来人落座休息。

“小明曾经说你们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我觉得这事还是应该通知下你们。”周苗苗从头到脚裹着白色,冬日里平添了一份悲凉。她努力维持表情的镇定,但神情里仍然难掩悲伤,她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小辉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可惜了大好前程。”她长叹一声,感叹世事无常。

“谁能想得到呢!就在三个月之前,周远洋还在微信上跟我说年底休假一起聚聚呢,可转眼间就成了这样。”尤鹏来说起话来咋咋呼呼,他说了很多大学时候的事情,话里话外像是骂周远洋,其实是怀念曾经一起的生活。这些东西也勾起了周苗苗的伤心回忆,她的眼睛再次红了起来,眼泪在里面轻轻打转。

“苗苗,这两天我就在东阳,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当年在大学宿舍时我叫她姐,可我这次改了称呼,因为我真心想要给予她某种依靠,这跟周远洋无关。周苗苗心思不在于此,她并没有在意这个称呼的变化,只是点着头向我表达谢意。

周远洋的葬礼办得相当简单,因为没有尸骨,省去了出殡和入土的流程。周苗苗说人死不能复生,那些繁文缛节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而周远洋从小最讨厌这些东西。她在悼词中念了一段周远洋日记里写的话:

“如果生命有轮回,

上辈子我一定是一条鲸鱼,

所以才那么的喜欢大海,

假如有一天我死了,

请不要把我埋进幽暗的土里,

那里不是我的故乡,

请把我的骨灰撒进大海,

这里才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晚上亲朋好友都已经散去,尤鹏来也有事提前离开了,空荡荡的老宅只剩下我、周苗苗和她妈三个人。屋外的天渐渐地黑了,不远处的山坡上的树木渐渐地变成一层层黑影,时不时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周苗苗收拾完屋子,一个人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秃了毛的扫把像一只灰色小狗,依偎在她的小腿旁边。黄色的灯光下,周苗苗的侧脸像一只橘猫,她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前方。但那里除了黑夜,什么都没有。

“老太太今天累坏了,刚从房门前经过,我都听到了她的呼噜声。”我轻轻地走过去,想找一些话题打破这种寂静。

“我妈一直都很要强,我爸前些年走的时候,都是她一手操办的。之后的日子她一切如旧,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没事还做点手工到街上卖。但这次小明出事,她却一下子奔溃了。刚开始的时候,她每天晚上都哭,后来眼泪哭干了,她就常常坐在门口发呆。”她转过脸,努力在脸上挤出礼节性的微笑,并再次表达了感谢之情。

“我印象中,你应该是结了婚的,今天怎么没见到你老公?”这个问题我憋了一天,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问出来。

“离了”,她说得轻描淡写,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人生有时候很没意思,任凭你如何努力,该失去的还是会失去。就像我从北京回来是为了照顾我爸,可他还是走了,有些东西真的是不以意识为转移的。如今小明又不在了……”她用手托着下巴,又感觉支撑不住,只得把头埋进膝盖里。

“你是太善良、太为别人考虑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关键是想想以后的生活”。看着她无助的样子,我有点手足无措。我想过去抱着她,又觉得这样太轻浮,最后只是把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我也不知道,感觉我什么也做不好,做什么最后都是徒劳,身边的人最终都会离我而去,留给我的永远都只是绝望。”她没有抬起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我还能做什么呢?”她把这句话说给自己听。

“生命只有一次,人总不能一直为别人而活,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我知道她陷入了一种自怨自艾的情绪中,中国的女性很容易陷入这种情绪,把自己对他人的付出作为自身存在的意义,而一旦付出的对象不在了,就会陷入一种迷茫,这在心理学上是典型的顺从型人格。我想到了我妈,假如那次我死在了小屋内,她多半也会失去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以前有,跟小明一样,我也曾想周游世界。但是总得留下一个,我把机会留给他,希望他能替我多看看这个世界。”她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泪水在灯光下闪动。“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反而不想出去了。人这个东西就是这么奇怪,不同阶段想法就不一样,当时不去争,以后就不想要了。这辈字就这样吧,过一天算一天。”

“以前我也和你想的一样,严重的时候差点精神分裂,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我的想法也发生了一些改变。”我给她讲了一些自己曾经的经历,说到自己的写作生涯,说到如何在出租屋里面把自己逼疯(当然我没说我和房姐的事情),还说到跟一个哑巴一起流浪的事情。“我现在特别喜欢这个世界,不是喜欢某种具体好吃的、好看的、或是好玩的,而是某种精神上的东西,总之就是觉得活着真好。”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些奇遇,难怪我看你跟大学时候的样子有点不一样。有一种既深沉又清澈的感觉,像一块玉石,它既是一块普通石头,背后又藏着一些故事。”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我甚至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可能坐久了有点冷,她对着手心呵了一口气,随后又两手交叉地将手插进了棉衣的袖子里。

“毕竟过了那么多年,我记得你那天穿一件白色衬衫,说话的时候总是咯咯地笑,我当时还吐槽你的笑点怎么那么低......”难以想象过了那么多年,我对那天的细节还记得那么清楚,好似那是我青春开启的地方。“苗苗,如果说我当时就喜欢你了,相不相信?”我鼓起勇气说出一直想说的话,我也不怕周远洋怪罪于我。

“别瞎说,我比你大四岁,你该叫我‘姐’。”她的脸上刚开始闪过一丝喜悦,转而又挂上阴霾。“今天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她背过头的样子像是有点生气,但不是对我生气,更像是对自己生气。

那天晚上我们聊到很晚,月亮从东边的树梢落进西边的瓦后,山坡上的黑影藏进了更黑的夜色里。她说了很多周远洋的事情,说他在船上写了很多日记,在日记里他说他过得很充实,也很开心。假如让他重新选择一次,我相信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条路。“过去的事情就应该让它过去,你应该多想想自己”,我不愿看到她如此自怨自艾,希望帮她找回曾经的自己。“有空出来走走,看看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真的很好,只要多看看它,就会爱上它”,我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如果可以,我愿意陪你一起”。

再次回到我的乡村老宅,我开始收拾东西。我把养了一年的小狗送给亲戚,把看完的书本装进书柜,还买了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我妈着急地问我要去哪,非说要跟我一起去。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但是脸上仍然挂着微笑。“请老妈放心,这次我只是出去散散心,看看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有事我会打电话给你的”,我知道她害怕再有警察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什么不好的消息。她一再叮嘱:“没钱了就跟我说.....”

2019的春天和夏天,我去过很多地方。每到一个地方,我总会租一间民房,并在那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短则十几天,长则一两月。我的收入主要来自于打零工,有时候会去工地上搬砖,有时候会帮一些商店装卸货。除了打零工,我还会写一点东西,形式上类似游记和散文,发表到地方刊物上,赚一点稿费,因此我的日子过得并不拮据。

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都和周苗苗保持着联系。我给她看各个地方的风景,给她介绍我路上认识的朋友,还给她看我写的文字。我总想让她出来看看这个世界,而她总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辞。她说她现在对这些没有兴趣,可言语间却对我说的事情充满好奇;她说要照顾老妈没时间,可老太太有钱有闲生活完全能够自理;她说天气太冷不适合出门,可到了夏天她又说天气太热。“你找那么多借口,是不是因为害怕见我!”我在微信上直接了当的问她。很久她回复道:“我知道那一步意味着什么,只是对此我还没有准备好,尽管我真的想去你的世界里看看。”

2019年秋天的时候,我来到福建边上的一个小岛上,租了一个小瓦房。这个房子不大,只有两间屋子,一间用来做厨房,另一间用来做卧室。屋外500米左右就是大海,这里没有沙滩,只有乱七八糟的礁石,礁石上长满了藤壶,海浪从远远的地方滚过来,泛起白色泡沫。这个房子很破旧,厨房外的一颗老榕树甚至把根蔓延到了屋内。我用2000块钱租了三个月,又花5000块钱对房屋进行装饰。我给家具和门涂上橙色的漆,又借了邻居家的三轮车从海边运了很多鹅卵石铺在门前。我把屋后的杂树全部砍了,好让屋内能有更多的采光,但是那棵伸进屋内的老榕树留了下来,只是把被老树挤裂的墙体重新粉刷了一遍。我还花了150块钱在街上买了两把旧藤椅,并配了两个抱枕,一个蓝色,一个橙色。我把成品后的照片发给周苗苗,顺便发了定位,我说:“一切都准备好了,我将在这里等你三个月”。

第三天的时候,周苗苗敲开了我的门。我什么话也没说,上前紧紧的抱着她。我的脸紧贴她的脖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呼吸着她的味道。那个曾经让我魂牵梦绕的香味,像蒲棒在我的身体里爆开,白色的种子洒遍全身。她想要说话,但我阻止了她。“你来了就好,什么也不必说。”我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声音颤抖的几乎要哭出来。

从被房姐赶出出租屋算起,我已有3年没再碰过女人,我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爱与性的能力。周苗苗纤细的身体被我紧紧的搂在怀里,它像是拥有某种魔力,唤醒我细胞里最原始的冲动。但这次我不着急,我知道我有很多时间,我要好好品尝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从嘴唇到耳朵,再到脖颈,然后顺流而下到她的小白兔、小腹……她的身体柔软的像果冻,而我的温柔像羽毛。疾风骤雨之后,她光着身体背靠着蜷缩在我的怀里,她的头枕在我的胳膊上,眼睛微微闭起,鼻子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你用的是什么香水?这种味道店里好像没的卖。”我将大学时曾经去店里买香水的事情告诉她。

“我从来没用过什么香水呀!非要有的话,那也是洗发水的味道。”她理了理头发,问我是不是这个味道。

“不是洗发水的味道。”我确定地说道。“可能我们的味道天然互相吸引,这辈子是注定要在一起的。”我把脸埋进她的长发里,双手将她抱得更紧……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