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银元是什么意思(梦见捡银元是什么征兆)
银元散记
-----有感于时下干部被查多与受贿贪污有关勾起了小时候贪念银元的回忆,情不自禁的罗列出来,故为散记,抑制追名逐利,淡泊宁静,行稳致远。
一、大孤石、小孤石和银元
在村里的西山坡上,有两个孤石,其中一个大一点的偏南偏西偏上的位置,村里人叫大孤石,距离大孤石位置的不远处紧挨村里的上坡地也有一块孤石,没有大孤石大,村里人叫小孤石。无论是大孤石还是小孤石,都印记着村里几代人的传说和故事。大孤石根脚处有一处厚土层,不知道有多厚,估计跟大孤石的深度相当吧。我们小时候在那个地方玩,下雨后,取土捏泥人,就刨出了很多古钱币,俗称小钱,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外圆内有方孔的那种,到供销社换,一个古钱币能换一分钱,或者直接换一个糖球。后来,就传开了,说是有个大人从那个地方刨出了一篮子银元,还有很多串在一起的成串的古钱币。但始终不知道是谁刨走了。几十年来,这件事儿一直困扰着我,总在想这个问题,但又永远想不明白,由此浮想出很多关于山里人和银元的记忆。大孤石根脚处有银元的话,小孤石傍边会不会也有银元或古钱币?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允许各家各户在大地块山坡处耕种很多小地堰,从一平方米到到三平米不等,也有一个竹帽和草帽就能盖住的那么大的小地堰,主要是用于春天种上南瓜和豆角之类的菜蔬。我家分到的小地堰,就在小孤石周边的山坡上。我就幻想着,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会从土里刨出银元来,所以,翻地的的时候很卖力,越是挨着大石头的地方越是狠劲的挖,终究没有挖出个究竟来。但是,我还是坚信小孤石根脚处应该和大孤石一样有人在很早的时候特别是土改的的时候埋有银元。我就趁哥哥或是母亲不在一起干活的时候,围着小孤石根脚周边有土的地方乱挖一通,一无所获。虽然没有挖到银元,银元是有,还是没有,是一个不确定的状态,刨银元的积极性还是很高的。后来,母亲和哥发现不正常,就问我,他们不在场的时候去小孤石旁边刨啥?我只有扯谎说,刨药材。估计母亲和哥哥也是不相信我的话的,却没有追问过。到现在,我的小女儿9岁多了,妻子发现小女儿有时候爱扯谎,妻子就大声训斥,当场揭穿,我就给妻子讲了小时候母亲和哥哥早已猜到我是在小孤石旁边寻宝就是没有揭穿和耻笑,因为这种异想天开不着边际的愚蠢想法一旦揭穿,会很没有面子,即便是十多岁的小孩儿,被传出去,会丢相当一阵子人的,会成为小孩儿揭短戏耍和大人饭市上的闲谈笑资。允许适度的谎话,看穿不说透,正是高情商沟通技巧。妻子接受我的建议转而好奇的问,刨到银元没有,我揶揄她,刨到银元也不至于因为没有彩礼讨媳妇最后你倒贴给我呀。
二、银元童话
银元是山里穷孩子的一个童话梦,从小到大山里人的话题也经常围绕银元话题展开,山中多银元,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并没有见过真实的银元,仅仅是从饭市上大人口中津津乐道的银元往事中想像过和露天电影里看到过。一个小山村,同年龄的也就三五个小孩子,自然玩耍在一起不分你我,很亲很近。梁二的祖上是个大户,只是土改时家道衰落,划为下中农成分,梁二的爷爷奶奶都是党员,梁二的父母在外地工作,偶尔一到两个月回家探亲一次,梁二从出生到上完高中,都是在农村随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记忆里他是最淘气的一个,胆子也大,小时候的供销社平时购物的人日常并不多。大热天的中午供销员会扒在柜台上迷糊入睡。正面前是一个玻璃匣子,透过玻璃能看到里边是五颜六色的糖弹儿。梁二是伙伴中最勇敢的,只要是中午,瞄准供销员扒在睡熟之机,脱了鞋悄悄溜进供销社,踮起脚把手伸进糖弹儿的匣子里抓上三五个,蹑手蹑脚的出来,分给我们几个在外面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上的小伙伴。有一天晚饭后,我们几个小伙伴又去找梁二玩捉迷藏,刚到他家大门口,就听见梁二声嘶力竭的哭喊,我们几个猫着身子躲在暗处偷听,听出了大概,是梁二他奶奶在打梁二,梁二那天中午再次去偷糖弹儿时,被供销社员发现,等撵到院子里时,已跑了,从背影中看出是梁二,晚上找到梁二家啦。最关键的是,梁二也经常从家中偷铜元和银元去供销社换东西吃,铜元比方孔的古钱币值钱,没有银元值钱,一个银元能置换一元人民币纸币。我们听了都很害怕,就悻悻的散开了。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的事情,那时候我们也就是十岁左右。我们另外几个小伙伴好长一阵子疏远了梁二,全然不念梁二分给我们糖弹儿的好,给梁二在内心上贴了一个小偷儿的标签。当然,这也有各自家长训教不许和梁二再去一块儿玩有很大关系。至于我们几个曾经享受过梁二或偷取家中银元换糖弹儿或配合梁二偷供销社糖弹儿的秘密都没有敢给家里人说过。从此,我知道梁二家有银元,这件事儿深深地在我心里留下了烙印,渐渐明白了梁二家生活条件好,除了父母是双职工外,祖上留下的银元也贴补了不少家用。银元能换钱,自然对银元的好奇心愈发增强,村里人饭市上谈及银元的话题就留心记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就又给梁二混在一起玩啦,小时候的挖猪草、拾柴活儿是我们那一代人的主要任务,至于文化课学习和作业大多数家长不会去过问。记得有一次,我和梁二挖猪草时坐在地岸头,动情的给梁二上了一会儿“政治课”。劝梁二我们要多挖猪草,等卖了猪,家里大人会给我们奖励的,买个笔,买个本都不成问题,糖弹儿吃不吃不紧要。也给梁二谈了我的理想,长大后一定要当公家人,改变我命运的就是学习,要像梁二他父母一样去外边工作,再也不能干偷家中银元的龌龊事儿啦。梁二很感动,交谈过程中还给我透漏了他家的银元在一个盛玉米缸里的底部,已经不多了,铜圆还不少,奶奶已经默许他偶尔取个铜元换糖弹儿啦,他顺手从兜里掏了个铜元送给了我,比五分硬币略大略厚。知道梁二主要是感念我首先和他拉近关系并逐渐融进了几个小伙伴的团队。其实很想教唆梁二从家中偷取出一个银元让看看真银元是啥样再放回原处,话到了嘴边就又咽回去了,刚刚慷慨激昂的说教梁二,转而就让人家再办坏事儿,不太好,同时也联想到了梁二被奶奶打的凄惨的哭喊声。自此以后,我们和梁二的关系和好如初,几个小伙伴到梁二家玩的时候,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总是偷偷的看他家的缸在哪里,猜想那个缸里藏有银元的可能性最大,这也不过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事情。银元是啥样子,没有摸过,也没有见过,这些都是十一、二岁时的记忆。
三、山里银元故事多
山里多银元,外乡人都知道这个道理,改革开放之初,就有很多外乡人流窜到山里收购银元,山里的农户每个自然村里总会有三五家里留存有银元。银元留存下来有几个渠道,一个土改时大户人家没有完全被收缴的;一个是土改过程中农村土改干部私藏下来的,这类情况有,但很少;还有一个渠道,不容小觑,就是意外取得,比如,挖地时一不小心挖到,土改时分到好户人家的房子,在墙砖后或是地板下不经意发现的,也有大修农田时在旧岸窟窿里发现的,诸如此类都有。这种情况没有人刻意对外扩散的,日久天长也就传开啦。 我姥爷在旧社会是贩运药材的,主要是山西平顺一代党参一类的药材,先肩抗人挑到石板岩的一个叫石岭小自然村的姥爷家,然后再由姥爷组织人员翻山越岭运送到彰德府,赚个脚钱,以前就叫送脚的,石岭傍边有个小村现在叫宋家庄,应该是“送脚庄”语义话音转换过来的。我姥爷有做生意人的精明,土改时将我母亲出嫁给了时任村长的四儿子,后当兵牺牲,我母亲在土改时是妇女干部,加上姥爷攒下银元后并没有添置田地,土改划分成分主要参考物是田地和房屋,姥爷家土改时确定的成分是下中农。也就是说,银元并没有被收缴,小时候听母亲说她小时候是见过银元的,姥爷家的本族一系里都是贫农成分,还数我姥爷家生活能过得去。基于以上信息,我断定我家至少应该有银元,不多也该有。小时候每当外乡人走进我家收购银元时,就听见外乡人轻声问,有银元卖没有,我母亲回说,没有,外乡人就赶紧走了,又到别处寻户问询啦。其实谁家有银元,谁家没有,不仅本村人知道,外村人也知道,只是没有人挑明罢了,只会私下里议论。小时候不止一次的追问我母亲咱家到底有没有银元,有了就卖了当钱花,母亲总是斩钉截铁的回答,真没有。有一次,听见母亲唉声叹气说,孩儿呀,你是穷疯了,穷怕了,咋会一直问咱家有没有银元哩,没有银元咱也要把日子熬过去,等你们长大了,我就不发愁啦。三、二姨家的银元小时候我总是不会相信我家就真的一个银元也没有,因为从母亲的口中了解到姥爷在旧社会是贩运药材的,咋会不留存下来银元?母亲在娘家排行最小,上边有我的两个姨和一个大舅,二姨家和我家是邻村,人口大,家底儿很不咋样。小时候,二姨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村里的很多人都觉得奇怪搞笑,村里的人吃饭爱到街上吃,以前就叫饭市。但我二姨隔三差五的每次去供销社买油(煤油)盐酱醋,总是在村饭市上人多的时候去供销社。有一次,我撵着二姨到供销社,看到二姨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圆铁块儿给了供销员,供销员就去称盐啦。那一天,二姨还给我买了一个糖球,糖球的甜蜜冲淡了我看到二姨用圆铁块换盐的交易的映像,只告诉母亲姨给了一个糖,母亲说,以后不要吃嘴撵着你二姨去供销社,她家更不容易。回忆的清晰起来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啦,也就是在母亲去世二十多年后,有一次和哥哥坐在一起闲谈,回忆起小时候二姨总是在饭市上去供销社打货趣事时,一拍大腿说,哥,我想起来了,小时候二姨每次去供销社打货是因为她一直是以银元交易,专挑饭市时供销社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去的,哥说,是的,二姨夫去世后,表兄弟姐妹六个都分到了银元,听说还生了一场大气,银元一开始不翼而飞,后来不知道咋个就又找见了。我俩会心一笑,对了,二姨家是贫农成分,孩子又多,二姨夫老实得很,二姨就能把四个男孩抚养大,没有一个打光棍的。答案出来了,姥爷家的银元应该是在土改时转移到二姨家了,母亲和我大舅在土改时都是干部党员积极分子,凭姥爷生意人的精明是断不敢把银元转移的事情让大舅和母亲知道的,大姨家在东脑山尖上也不敢往大姨家转移。哥哥进一步说,凭着咱娘土改时的先进表现,咱娘在土改时期当干部是不会也不敢私藏一块银元的。
四、银元不见得是个好东西
小时候,我们家就三个人,母亲和我及大四岁的哥哥,父亲在我0岁时就去世了,那一年,我母亲42岁,没有再嫁,寡妇苦熬儿,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只能给我和哥哥说一些本不是我们那个年龄段能够吸收和理解的家长里短人情世故。母亲知道我心里盼望家里也会有银元可以变卖补贴家用的幼稚想法后,就经常循循善诱的开导我,说的多了,也就似懂非懂啦。母亲说,银元不是个好东西,外财和飞来横财是灾难,有时候还会招来杀身之祸,丢掉性命。
她经常在夜晚给我们哥弟俩儿讲守财丢命的土改往事和土改结束后的成年旧事,多数和银元有关。柿树滩村有一富农户,家里有一个在彰德府念过书的子弟,读过书,识时事,知道土改很快就会在石板岩开展,他回到家苦口婆心劝他父亲主动交出家中的银元和家中的值钱的物件,他父亲骂他是败家子,这位后生一气之下把家中贵重的物件砸了个稀巴烂。他父亲抡开木棍在院子里追着打儿子,儿子哭得很伤心,苦劝他父亲:“现在你打儿子再疼不算疼,很快就该你被人往死里打啦,害死你的最后是银元。”果不其然,不久,这位父亲被用烧红的铁钎烫,被打的气息奄奄,分了他的田地和房屋,银元收缴,扫地出门。在土改时主动上缴银元让出房屋和土地的都少挨了打,这些大户态度诚恳,即使留存少许银元也无法查清。认清形势和态度在任何时期都是很重要的。
土江滩村有一李姓大富户,旧社会和乡里乡亲很友好,贫苦人家租地交租或是借个周转钱,总要在口头约定的基础上给贫苦人家象征性的减免。土改开始后,这位李姓大户见机行事,把房屋和土地扔下不管,举家连夜逃到了山西,估计也要带走不少银元,最起码够盘缠吧。我问过为啥会轻易逃走,母亲毫不忌讳的说,应该是在1942年大闹饥荒时,李姓大户帮了不少贫苦人没有被饿死,同时也包括土改时当村长的我爷爷家。李姓大户的大部分银元还是藏匿在了土江滩的山坡上,地岸里,牛圈里,老宅里。土改时虽然没有被发现,但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直至八十年代,还有私下相传的谁谁谁家找到了李姓大户的银元,但都没人去查证核实,土改已结束好几年,谁见了就归谁了,也没有人去深究了。但有一点儿可以确信,李姓大户一走了之,既躲过了土改时的被打,也躲过后来的历次运动的批斗,据说在山西过得还很稳定,也没有遭啥罪,寿终正寝,只是至死之前都没有再回过老家土江滩,倒是有很多上年纪的人在八十年代还经常念叨李姓大户在旧社会和贫苦人家的许多往事,期间自然少不了银元的话题。山里多银元,自然会招灾。上世纪70年代末,有一户人家,在院子前边的地里挖萝卜窖,挖出了一罐银元,不久,这位挖到银元的老人不久就患上了食管癌症,挖到银元和得病并没有因果关系,但山里人就会往一处联想,认为是得外财招的灾。世上没有不透风墙,外乡人到山里收购银元,消息是很灵通的,具体细节不清楚,据说全部银元被外乡人掉了包,把真银元拐跑了,老人气病交加,很快就过世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即使是深山区已经有小范围的外出打工搞副业挣钱的趋势,孙勇是个壮劳力,靠外出打工,在信用社有存款。有一个夏天的中午,有人看到孙勇满头大汗气喘嘘嘘的到信用社提了6000元钱。第二天再见到孙勇时,已经蔫了,一脸的丧气。有好事者和孙勇又能能说得来的,就打听出了真相,虽然保证永不外传,但世上哪有守口如瓶的承诺,不久,就一传十十传百,但孙勇对这件事事儿矢口否认。头一天上午,有个外乡人找到孙勇让他领个山路,说是去东坡上寻找个地方,领领路就行了,神秘的告诉孙勇不要告诉任何人,还给了孙勇100元钱领路费,这种好事儿谁也不会放过,符合正常人的正常心理。孙勇领着这个外乡人在东坡上转了一上午,最后在一个大石头旁站住了,这个外乡人掏出一张发黄的陈旧地图,肯定的说,就是这个地方。孙勇自然要好奇的问是咋回事儿,这个外乡人在孙勇一再追问下,外乡人又给了孙勇100元钱是封口费,才道出了实情:自己的一个台湾的叔叔给他邮回来一张藏宝图,国民党新五军在石板岩的山里和日本人交过恶战,新五军撤退时,长官安排这个当时负责后勤保障的外乡人的叔叔将大量的银元和若干金条藏好,日后再来取,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两岸关系虽有缓和,但一时半会儿外乡人的叔叔是回不到大陆取宝,就写信让这个外乡人先去寻宝,这些银元和金条值好几千万、、、、、。说的云来雾去,这个外乡人委托孙勇看护好,不要给任何人讲,和台湾方面秘密联络,还需要经费,来时带的200元钱也没有了,回去都是个问题。孙勇很仗义,没问题,一定会保守秘密,顾不上吃午饭就去信用社给这个外乡人取出了6000元现金交给了这个外乡人做经费。外乡人走后的当天下午,孙勇就一个人扛上䦆头在大石头旁翻了个遍,狗屁没有,一个银元也没有挖到,才知道是上当了。
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坪上村史姓弟兄两个,老二有一天晚上突然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个神仙告诉他,你们弟兄两个行善积德快大半辈子了,现在时兴个人发家致富了,在黑里沟的山洞旁有个大石头,大石头四周埋得都是银元,但是必须鸡叫之前去,不能用䦆头刨,只能用手抠和挖,每次只能取到衣兜里装满为止,在动手之前要围着大石头正转三圈再反转三圈。老二被梦惊醒,高兴至极,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就赶紧去叫他大哥起床。以前住的院子里一般不是一户,是两三户,两个人的对话虽然很轻,实际上早已被一个张姓的老教师在自家屋里听见了,半夜三更有人开大门,是有动静的。这种秘密事儿,又不好劝阻,人家相信是真的呢,这个张姓老教师就继续睡了,也不好意思跟踪,何况自己就不相信。天亮时,老大回来了,张姓老教师早上问你们弟兄两个昨晚去哪儿啦,老大伸开都磨出了血的十个指头,有的指甲都快离心啦,原原本本的给张姓老教师学了个遍,虽然两个人约定的秘不外传,但第二天全村就传开了。后来两家就闹别扭不说话啦。停了有一年多,这位张姓老教师干脆写了一篇民间故事《梦里寻宝一场空》发表在了《江南民间文学》上。哎,都是银元招的祸,老人言常说,是谁的财就是谁的财,想也不管用,遇见了外财不是自己的还会跑了,发财梦仅仅是做做就够了,天上不会掉银元,所谓的神仙不过是心魔。
五、银元梦摧毁了一个凄美的爱情回忆
关于银元的往事,还有一个阴影在怀,挥之不去。1986年我到安阳师院自费进修中文,到1988年春天麦子返青的时候,母亲捎信说让我回去往山坡上的小地堰挑粪和翻地,在回家途中的公共汽车上,和我同坐在一起的是一个林县籍五村乡高山尖的女孩儿,先和她搭讪,话题聊开后很投机,知道她是在安阳内衣厂当临时工两年了,比我大一岁,互相约定了返回安阳后见面。一直到我毕业后在安阳就业的大半年的时间里,感情发展迅猛,学中文的我就是太浪漫太理想化了,认为今生今世白头到老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在学校几公里外的麦地里第一次吃了禁果,后来的后来就是我们如胶似漆的缠绵。在摘花椒的季节,她说家里需要回家帮忙摘花椒,但我已经明显感觉到她有心事儿,又问不出来,她回去以后再也没有返回安阳,我知道出事情啦,就先返回林县城,借了一辆自行车,骑了五十多公里,又步行登山找到了她家,她的父母不容许我和她单独见面说话,她父亲坦诚的说,已经给她定亲了,收了4000元彩礼,她哭了好几天不愿意,她父亲于心不忍就改变主意步行几十里山路到西河槽了解我的家庭条件,如果了解我能拿出4000元彩礼,就退亲,遂了女儿的心愿。一打听,家里穷的叮当响,也没有像样的房子,如果能拿出4000元彩礼简直是天方夜谭。其实她父亲更不清楚的是,我自费进修的两年时间里,已经欠下了4000多元的外债,这些外债都是我母亲东家三十、西家五十东拼西凑给我借的。我在她家住了一宿,她家还安排一个亲戚表哥看护了我一个晚上,没有让我和她说上一句话儿。那一天晚上,尽管心如刀绞,因为白天骑自行车和走山路太累了,晚上还真进入了熟睡状态,做了一个好梦,梦见我母亲以前都是哄我的,家有两缸银元,在院子里埋着,还了外债,讨个媳妇再盖上和村里其他人户的五间楼房,都花不完。早晨醒了自然知道是南柯一梦。她父亲送我一直到公路边上才分手,临分手时,我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竟然义正词严训斥了她父亲买卖婚姻干涉婚姻自由,紧接着撒了个弥天大谎,就是把昨晚的梦非常逼真的说成了是真实的事情,并正告她父亲,7日之内不许出嫁女儿,我回去以后把银元变卖,给他送过来8000元彩礼。她父亲笑呵呵的答应啦,我心里多少有点儿小小的报复性的快意。事后回想起来,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呀,为人父母者自有为人父母者的难处,而她曾经给我朝夕相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己,又怎会听命于父母的命运安排。又觉得我撒的这个谎是实在的小儿科,她父亲那么精明,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黄口小儿的演技,只不过是没有揭穿罢了。很简单的道理,有毛谁会当秃子。从此,我和她天各一方,再未相见。三十多年来,我曾经有过无数次的冲动,想要去当面给她深深的道歉,说一声我不该那样的诀别,在诀别时把一个银元梦甩给了她家。有时候想起来更恐怖,倘若她父亲信以为真,回去后把这个话传给她,对她是什么样的伤害?我不敢往下想,更没有勇气去向她忏悔!几十年后因为工作原因认识了她村里的干部,告诉我,她家大儿子是博士,二儿子是硕士研究生,我心稍安。但关于两缸银元的谎话我是永远不会心安的,一个字,痛。由此,对银元这个物产生着愈来愈强烈的切骨之痛。
六、我家真的没有银元
山中多银元,关于银元的往事说也说不完,几多心酸,几多笑谈,银元逐渐淡出了流通。无论是母亲对银元的记忆拾取,还是村里大人口中传出的银元往事,都诠释了一个朴素的道理,银元也不见得是个好东西,进一步能够得出一个结论,钱维持生存和一般人的生活水平持平足矣,正如过去的人对银元的朝思暮想和现在的人对金钱的过度崇拜一样,都不足取。我的三观的形成,和小时候好多对银元的好奇、渴望到讨厌、甚至唾弃有很大的关系,人活着离不开钱,但我就是从内心上对挣钱产生不了冲动和刺激,到现在,妻子总是抱怨我对挣钱不上心,不像别人那样去努力,我就只有自嘲的说,钱这个东西也不是好东西,缺的时候才觉得珍贵,没有不花,钱少少花,有了就花。回顾我的大半生,一直是背着债过日子,这里边有不会理财和节俭的因素。检讨自己,还是对钱没有强烈的兴趣。我学了心理学以后,已经意识到银元情结在我幼小心灵上蒙上了永远抹不去的阴影。记得十二岁那年,学校又该缴几元钱的学杂费了,恰好又有一个外乡人到我家问有没有银元出售,在确信我家没有银元要离开的时候,回头问我母亲手勃上的一幅银手镯卖不卖时,只听母亲犹豫了一下,嘟囔了一句,这是俺娘家陪送过来的,然后坚定的说,卖,我心里一酸,就躲到一边儿啦。我后悔自己艳羡别人家卖银元贴补家用,是不是一段时间反复问母亲家里到底有没有银元,才促使母亲做出这个决断的。当时,一幅手镯卖了30元。父亲去世的早,母亲把我和哥哥拉扯大,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我事后给我母亲说,长大后一定还你一幅用真银元打的手镯。从此以后,银元的纠结渐渐淡出了我的记忆。
2000年夏天,母亲病危,我坐在老屋的床头抚摸母亲干枯的手,母亲淡淡的说,咱山里人家的老人临走前都要给子女至少分一个银元留作一个念想,咱家是真没有,你们日后条件好了,一定到别人家回购几个银元,留给你们的子女做个念想,咱山里人有这个规矩。母亲的话很轻,但透漏出了没有给子女留下一块银元的亏欠之意。这让我和哥哥听了心里更难受。天下的母亲千千万,母亲在我和哥哥身上付出的心血和酸楚只有我和哥哥能切身体会。这个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我曾经对母亲说过,要用上等的真银元给母亲打一幅手镯。
我放下母亲,一路向本村一户人家狂奔,这一户人家祖上留下的银元很多,几十年来不间断向外乡人出售银元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路上还盘算着买几个,怎么让母亲在合上眼之前给子女分配,用几个银元打一幅好手镯。当我快到这户人家大门口时,脚步突然停下来了,五味杂陈,骤然对即将看到的白花花的真实的银元产生了厌恶之感。我用双手在头上捋了一下,平静了一下心情。返回家中,开车到林州市富德商厦花几百元元买了戒指耳坠等银饰,没有买手镯是因为我觉得兑现孝心已经太迟了,本能的看到手镯就会想起少不更事,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母亲有没有银元的痛心事,已经在心里把母亲在最困难的时候卖掉手镯归责于我。返回到石板岩家中,母亲已经不会发声,看到我浑浊泪从两个眼角溢出。傍晚六点,母亲永远的闭上了双眼,带着没有给子女留下一个银元做念想的遗憾永远的走了。
母亲去世至今20多年,小时候和成长过程中关于山里有银元的话题成年后有时候仍在茶余饭后继续着,我多是坐在一旁默不作声,提及银元话题,心中隐隐作疼。我家妻子知道我的银元心病和手镯之痛,两个女儿和妻子都不容许戴手镯类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