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梦见满树的梨花(女人梦见梨花开)
他红着眼说:“你给我服个软......”
柳卿卿看着他,左瞅瞅右瞧瞧,忽地笑出了声:“赵公子,我好像真的不记得了。”
赵凌越抿了抿嘴,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茶杯,“柳卿卿,你莫要再胡言!我与你说过多次,所有的事情与倾城无关,她对你已经足够忍让!你却如此歹毒!夜深露重,推人下水,你存的什么心思,桩桩件件这府中许多人看得清楚,怎容得你狡辩?”
柳卿卿眼底的情绪毫无波动:“我是说,赵凌越,我好像不记得我为什么要喜欢你了。”说罢,她蓦然站了起来,直直地朝前走去。她走得很急,像是急着去什么地方。
裙边扬起,携着淡淡的胭脂香,扫过赵凌越的腿边。
赵凌越也腾地站起来,一把扯过柳卿卿,“去哪?”
“我想回家了。”她答得干脆,却也仍是淡淡的。
赵凌越瞧不出她的意思,心里愈加烦闷。
回家?回柳府?
“错你还没认,这是和我闹起脾气了?柳卿卿,事关人命,你当真不知错?你知道吗?你这幅样子,凭白让我厌烦。”
柳卿卿被他抓着,听了这话,终于抬眸对上他的眼睛,“赵凌越,我错了。有些事情,我总是身不由己。顾小姐,也是我对不住她。”说罢,柳卿卿不再辩驳,扭过头去。
赵凌越挑了下眉头,这是?和他服软了?不由得松开了手,思虑许久,终于出声“你的话,我会向她转达,现下太晚,女子还是不便出门。先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说。”
柳卿卿点了点头,听话地坐回床上,赵凌越看她这副样子,在房内踱了几个来回,最后还是掩了门离开。柳卿卿见他走了,慢慢将自己缩进墙角,她知道,如果再见到顾倾城,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
Chapter1 “我不想嫁你了”
“我不想嫁你了!”柳卿卿忽地喊出声,腾地一下坐起来。
门外守夜的丫头听到里头的响动,慌得赶忙上前轻声问:“小姐!小姐!小姐您没事吧?奴婢进去瞧瞧。”
柳卿卿察觉到门外的声音,渐渐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身体僵直似是动弹不得,思绪也糊里糊涂,意识到唤门的是阿絮,柳卿卿应了一声,阿絮忙地推开了门。
只见自家小姐木然地坐在软榻上,散开的发髻乱糟糟地披着,额头上和颈间冒出细细的一层汗来,嘴唇微微发颤,似乎是吓到了。
阿絮赶忙快步到床前,扯了一旁的手绢给柳卿卿拭汗,“小姐这是怎么了?奴婢给您请大夫去吧!”阿絮发现柳卿卿整个人冰冰凉凉、好似无血色般,愈发担心得紧。
“阿絮,我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啊。骇人的很……”柳卿卿低呼出声。
“小姐,梦便是梦,醒了便不怕了,小姐若是身体不适,奴婢快些请来大夫给您瞧瞧。”阿絮还是不放心。
“不必了,阿絮。只是那梦真得很,我需得缓缓,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小姐。”阿絮给柳卿卿拭了汗,瞧着柳卿卿面色红润了些,眼睛里也恢复了神色,总算稍稍放心下来。
“阿絮,你觉得赵凌越如何?”
“.…..啊?”阿絮被柳卿卿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有些懵,稍稍整理了下思绪,如实答到,“赵公子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那你觉得他对我如何?”
“奴婢觉得赵公子对小姐也是极上心的!”阿絮答得流利。
“真的吗?对我极好?”柳卿卿喃喃自语。
“小姐?”阿絮瞧着柳卿卿神游的样子,不禁又担心起来,“小姐?小姐若是心下有些什么不舒服,总是得提点奴婢一两句的。不然回头夫人知道了,该担心了。”
柳卿卿看着阿絮的嘴一张一合,反应了一会,突然轻笑了一声,“阿絮,你真啰嗦,像个小老太太。”
“.…..”阿絮噎住。
“阿絮,你坐下陪我聊聊吧,做了那梦,横竖是睡不着了。”柳卿卿撑着手肘往里挪了挪,朝着阿絮拍了拍软塌。
阿絮乖乖的上了榻。
“阿絮,你觉得我如何?”
阿絮心里疑惑小姐今天怎么总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但还是老实出声:“小姐是奴婢见过最好的主子。”
柳卿卿又笑,“阿絮,我俩自小便在一起,你哪里伺候过别的主子,惯会哄我。”
阿絮急了,“小姐,奴婢打小跟着您不假,可旁人的丫鬟我也是说上过话的。大户人家的丫头,平日里伺候恨不得把心肝提溜出来,不知道是哪里惹了主子不高兴,轻则打发出户,重则没了性命。小姐,旁的话怕污了您的耳朵。但奴婢们被人捏着卖身契,在旁人眼里不过是个物件罢了。可是老爷夫人待我们宽厚,小姐对府里的丫鬟伙计更是极好,外头的人挤破脑袋也想进咱们府里伺候。”
柳卿卿垂眸听着,是了,她自觉也是个温润的人,十六年来更是没与旁人红过脸。可为何,梦里却人人都厌弃她?府里的下人避她如蛇蝎。对,他们说她疯了,说她爱而不得。在梦里,为了赵凌越,她似乎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她似乎推了个女子下水,似乎给谁下了药,似乎还拿着利刃叫嚷着要杀了谁。
难怪难怪,难怪人人对她避之不及,这般疯癫的女子着实是可怖的。可她怎么会做出这种种事情?
“那我为何这般不堪?”柳卿卿强忍着心下的不安,可吐出的话还是颤悠悠的。
太真实了,一切都太真实了。那梦太长,柳卿卿一时记不清全部。但她渐渐明了,现下不过辰时,她只睡了两个时辰,在梦里,却整整过了两年。
Chapter2 是梦吗?
是梦吗?
肯定是梦的。
推顾倾城下水的时候正值初冬,府里的池塘分明还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顾倾城仰下去的时候还砸出了个不小的窟窿。幸好天还没有完全冷下去,那冰面并不结实,冰碎掉的声音脆的很,甚至把顾倾城刚刚溢出嘴的呼救遮了过去。
顾倾城不会游泳,冬天的水刺骨的冷,她想呼救,可刚刚张嘴便硬生生被灌了几口凉水,终究是没能发出什么声音。她穿得又厚,湿了的袄贴在身上,愈发的沉,竟是狠狠地将她拉下湖底。
湖水没过头顶之前,她深深地望向岸边唯一的身影——柳卿卿确实生得好看,眼似水杏,口如含朱丹,柳叶眉毛茸茸的看着格外娇俏,精妙世无双,真真是一位美人。可就是这么个妙人,却总是怀着如此毒辣的心肠。饶是她心胸再开阔,面对这么一个几次三番想致自己于死地的人,顾倾城也是恨极了。可是,她太冷了,在湖水里挣扎了几下终于没了力气,水呛进了她的口鼻,似乎渐渐也没有办法呼吸了……好像,真的要死了。
柳卿卿冷漠地站着,看见顾倾城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动静,心里愈发畅快了起来,明明是冬天的深夜,柳卿卿的眼睛里却似乎是激动得能淬出火来。
“你该死的!你不死,他就不会喜欢我了……可是,他只能喜欢我!”
思绪疯狂蔓延,似乎有人不断在她耳边低吟,蛊惑着她下手,劝说她只有这样才能得到赵凌越,而且,她必须得到赵凌越。
她必须这样做,她生来就是为了这一刻,像是……宿命。
“来人!快来人!小姐掉下去了!救命!救人啊!”是顾倾城身边的小桃。约摸着夜深了,主子还没回来,想来又是柳卿卿煞有其事地约着小姐单独出去叙旧,觉着不安,喊了一票丫环伙计出来找。阵仗太大,惊动了赵凌越,竟是急得只披了件大氅便出来寻。
听见小桃的呼救,赵凌越拨开身前的人,猛地扎进湖里。水花溅到柳卿卿脸上,激的她狠狠打了几个哆嗦。
一睁眼,居然坐回在软塌上。
身边的阿絮看柳卿卿不住地抖,急忙翻身下床,“小姐?是梦魇惊着您了?我去喊大夫!”
现下正值酷暑,夜深人静,庭院里的蝉声细听甚至有些刺耳。可刚刚的情景,明明是初冬。可是,怎么可能是梦?一切都那么真实,甚至脸上还残留着几丝凉意,仿佛是真真切切地过了两年。
寒来暑往,不同于一般的梦境,柳卿卿却能够越来越清楚地回忆起来。
建光十八年,赵凌越纳采,向顾倾城提了亲。可柳卿卿疯疯癫癫非要同进赵府,碍于柳府的地位,二人迟迟没能成亲。
“阿絮!如今是什么年份?”
Chapter3 我会娶你
“建光十六年。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
“无事,阿絮。”柳卿卿扶额,“你若是不放心,今夜就和我一起睡吧。”
阿絮打量了柳卿卿一会,发觉柳卿卿当下脸色无异,终于稍稍安下心。挪了身子,又移到床前,末了还是补了一句:“小姐,有事千万记得吩咐奴婢。”
“……好”柳卿卿失笑。“阿絮,今夜闹了许久,明日早上便使个懒吧。”
“小姐,明日是赵公子的生辰。”阿絮小声提醒。
柳卿卿顿了一下,又说:“罢了,阿絮。我实在是累了。你想着明早去母亲那边打点一下,想个法子躲过去便是了。”
“奴婢省得了。小姐,快休息吧。”阿絮坐在床边,轻手轻脚地熄了火折子。
眼前刹时黑了,柳卿卿躺在软榻上,久久不肯阖上眼睛,反倒越来越清醒。
建光十六年的春天,柳卿卿初次与赵凌越相识。他着一身墨绿青衫,站在梨花树下,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柳卿卿从来不是个贪图美色的人,可每次望向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心尖就像被人无数次地抓挠。
他的每次靠近,霎时间,天旋地转,强烈的悸动汹涌而来,不可平复。
只是一眼,像是万年。
是迷恋,又像是执念,不可自拔。
她的喜欢太过明显,旁人轻易便可察觉。父亲母亲感叹柳卿卿这棵铁树终于开了花,柳太傅收了赵凌越做学生,时常以朝堂之事邀他来柳府,实则借机撮合。赵凌越很快反应过来,对此并不排斥。之后的一切的是顺理成章,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柳卿卿也觉得,赵凌越待她是极好的。
他会去集市上特意买些女孩子家喜欢的小玩意儿讨她高兴,见她爱不释手,他便会点着柳卿卿鼻尖轻笑:“看见你欢喜,我也欢喜。”每每这时,柳卿卿总觉得那双淡淡的眸子里沁满了笑意。她想,他也是心悦她的。
时而,他也会带着她去永安街上挑些珠宝首饰,哄她说,“我的卿卿,配什么都是好看的。”
他带她去放风筝。她一时兴起,便非要与他比试一番,“凌哥哥,输的人要满足赢的人一个愿望,你敢不敢比?”她笑得张扬。赵凌越看着她,爽快答应下来。最后,他输了。“凌哥哥,我要你娶我!”她望着他,眼底里星星闪闪,“君子之言,言而有信。”她有些紧张地揪了揪他的衣角。他拥住她,低声应道,“好。”
一次,柳卿卿翻了册话本,话本里的结局并不完美,她哭得伤心,望着他问:“凌哥哥,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吗?”豆大的泪珠不住地掉落,滑过脸颊,打湿了衣襟。赵凌越撷了帕子,拭着她的泪花,安慰道:“会的,卿卿。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等我此次中举,我便来娶你。”
他答应了会娶她,他说中举之后便会来提亲。
若梦里所指是真,他再过几月便会成为新科状元,成为皇帝身边的新秀,成为朝堂上一股势不可挡的新派势力。
可如若梦境预见了一切,柳卿卿知道,赵凌越不会娶她的。
Chapter4 白月光
顾倾城是赵凌越藏在心里许多年的白月光。
几年前,赵家家道中落。一夜之间,整个赵府,从天上摔到泥里。在赵凌越最落魄的时候,是顾倾城救赎了他。短短几面,那清颜白衫的姑娘却深深刻在他的心里。
所以,当他终成功名,便向皇上求娶了顾倾城。他要给她红妆十里。
圣旨传下来的同时,柳卿卿疯了。
屋内目之所及的一切,除了赵凌越送她的一匣子小玩意,都被柳卿卿砸了。她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谁也不见,不吃不喝,守着那个匣子,没日没夜地哭。时间长了,她便开始自言自语。
柳太傅和柳夫人见柳卿卿如此痴狂,又着急又心疼却又无可奈何。最后,柳太傅只能腆着脸请了赵凌越来瞧她,才终于敲开了锁了几天的门。
门开了,柳卿卿瞧见赵凌越,想说些什么,可眼前一黑,居然一头栽倒在他身前。
再睁眼的时候,日头已经落下去了。
借着烛光,柳卿卿发觉有个身影坐在桌前,影影绰绰。
柳卿卿吃力地坐起来,“.…..凌哥哥。”破碎的声音从唇间吐出,嘶哑异常。
赵凌越缓缓转过身来,望向床帐后的女子——不过几天的时间,柳卿卿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一双杏眼肿的像核桃,眼底乌青,脸颊瘦削得凹陷下去。这样的柳卿卿,和记忆中惊艳张扬的女子相差过大。
赵凌越的心中猛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情绪,终是他愧于她。
柳卿卿静静地瞧着赵凌越,逆着光,柳卿卿看不清赵凌越的神色。
明明很想见到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明明有很多问题要问。最终却都哽在喉间,没能说出来。
柳卿卿好怕,怕说出口,许多事情便再难维系了。
就这样,两个人隔着床帐对望。
沉默许久,还是赵凌越轻叹出声:“卿卿,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我不要对不起!凌哥哥,你说过要娶我的!你不能对不起我!”情绪的口子被那声道歉扯破,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的那根线,终于断了。
柳卿卿想,所有的所有,大概都回不去了。
可她不甘心,她歇斯底里地强调那个约定。于她而言,有千金之重。可是,在赵凌越眼中,却轻若鸿毛。如此轻易,便可以反悔。
“这是你欠我的!赵凌越,你答应了,就必须要做到!”她执拗地看着他,眸子里猩红一片。
“卿卿,会有更好的男子与你相配。”
“赵凌越,可你答应过要娶我的。我不要别的男子,我只要你!”
“卿卿,我心悦她。我要娶她,只能是她,不能是旁人。”
“可你同我情意绵绵,凌哥哥,你也是心悦我的!”
“从前的照拂是为了报答太傅的知遇之恩。我心悦的,从来只有她一人。”
有那么一刻,柳卿卿觉得,有一双大手,生生将她五脏六腑搅碎,又狠狠扯开她的胸膛,将心脏拿在手里揉捏。生生的疼着,却又无可奈何。
“你骗我!凌哥哥,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一定是在同我说笑!你是心悦我的,你心悦的是我!”柳卿卿出声,像是说与他听,却又像是说服自己。
“你会娶我的,凌哥哥,我会让你娶我的。”柳卿卿突然平静下来。
赵凌越心中一跳,“卿卿,不要做傻事!”
“我不会做傻事的,凌哥哥。我要做的,是正确的事。”
Chapter5 梨花开于秋天
那日之后,柳卿卿像是突然开了窍。
她不再终日把自己锁在房里,照旧读书、写字、同旁人家的小姐逛集市,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柳太傅和柳夫人看着柳卿卿的日渐如常,心想女儿家的心思细腻却也可以开解,终于渐渐放下心来。
直到阿絮瞧见柳卿卿手臂上深深浅浅的刀疤,慌慌张张回了柳夫人。
柳夫人细细抚着那些新旧不一的伤痕,心疼得紧,竟是不住的掉眼泪。
“小柳儿,何至于此。就非他不可吗?我的女儿,明明可以相配于更好的人。”柳夫人哽咽。
“母亲,我总是想起他。每每想起他,便拉个口子,看着见了红,我的心里才会稍稍畅快一点。”柳卿卿垂着眼,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出奇的平静。
柳夫人看不得柳卿卿凄凄切切的样子,拉着柳卿卿的手不住地劝。可柳卿卿就那样默默地坐着,仍旧是没有出声,亦没有什么表情。
旁人的话她半分也听不进去,她硬生生地把自己与周围的世界隔绝,柳卿卿清楚,“嫁于赵凌越”就是支撑她这幅躯壳的力量。若是不能嫁于他,她便会做出更加惨烈的事来。
哀莫大于心死,有的时候,这种绝望的平静比歇斯底里的宣泄更为悲怆。
父亲母亲终究还是心疼,驰骋朝堂几十载,那位骄傲的柳太傅,跪在皇上面前。
“求陛下体谅老臣为人父的心情。”
当今圣上瞧着身前佝偻的老人,回想起柳太傅多年辅佐在身侧,允了。
柳卿卿笑了,“我终于可以嫁他了。”
她没想到,再次见到赵凌越竟是这么快。
赵凌越站在院里的梨花树下,明明是秋天,梨花却开得极好。
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
他停在那,一身青衫,恍若初见。柳卿卿迷了眼。
柳卿卿控制不住地靠近,赵凌越回过头来,先前含着笑意的眸子,后来充斥着愧疚的眸子,现下却是凉薄得很。
柳卿卿极力让自己忽略他不含情意的眼神,生生扯出一抹笑,“凌哥哥,你来看我了。”
“柳卿卿,你非要这般不堪吗?我讲与过你,我心悦的不是你!你威胁太傅向陛下求娶,逼着我娶你,你可知道,强求的感情不会有结果!你怎的就是不明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柳卿卿居然是畅快地笑出声,“赵凌越!明明是你在逼我!你答应过我,要娶我的,你反悔了,我只是在要回我应得的。错的是你,逼迫我的是你!”柳卿卿现在才知道,气急了,居然是会笑出来的。
“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婚事,却是为了怪罪我?不堪的到底是谁?错的是谁!难道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就可以说服你自己一切与你无关吗?” 柳卿卿死死攥住双手,指甲嵌进肉里,才能堪堪让自己强忍着不哭出来。
心好疼,但她却难得的清醒。
Chapter6 从始至终都是利用
赵凌越狠狠震颤了两下,软声道:“卿卿,是我错了。所以,现在我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人生大事,事关三人,你切莫冲动。卿卿,往前看吧,会有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你,容不下旁人。他会给你最好的,我并非你的良配,你这样伤害自己,也是在伤害别人。”
“不是!没有顾倾城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她一出现,你就变了,怎么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你应该去怪她,这一切,你去怪她好了!所有这些,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我!”
听到顾倾城三个字,赵凌越刹时慌了神,急忙辩解:“不是的,不管她的事。是我的错!是我轻易许诺你却食言!卿卿,不要怪罪她!”一向冷静锐利的眼睛难得地显示出不安。
“为了她,你可以这么轻易地认错。为了她,你也可以毫不费力地伤害我。你非要把我里里外外刺得血肉模糊才算畅快!于你而言,我到底算什么?”
“.…..是我的错,卿卿,是我的错。”赵凌越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说不出来吗?哪怕说些假话哄哄我你也是不肯的。”柳卿卿自嘲。
“梨树总是在春天开花,凌哥哥,我初次见你是在春天,满树的梨花开得真好。如今是秋天了,你看院里这棵梨树,开得和当时一样好。”
“罢了,你回去吧。陛下有旨,我会与顾倾城在同日嫁你。你若真的知道错了,就给我应得的。”
柳卿卿离开了,没有回头,她怕看见赵凌越愧疚怜悯的眼神,会提醒她输得一败涂地。
柳卿卿知道,赵凌越不会抗旨的。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二人要于同日嫁他。
只有娶了柳卿卿,才能娶顾倾城。
柳卿卿一直等着,院子里的梨花败了,只剩光秃秃的树干,黑压压的。直到初雪落满了枝头,远远看去,竟像是梨花又开了。
可是,他还是没有来娶她。
柳卿卿等得实在厌烦,便雇了几个伙计,绑了顾倾城。
赵凌越又来了,这一次,气势汹汹的,居高临下地质问她。
“没有了她,你就能娶我了。”柳卿卿直视他,说得无关痛痒。
“你怎么敢?柳卿卿,要不是我发现及时,她会没命的!”
“一个小门小户的商人之女,我买了她的命,能如何?”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柳卿卿,本来我以为你冷静一段时间,便能想通……”
“想通什么?”,柳卿卿出声打断,“我从来都明白得很,她不死,你大概是不会娶我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你逼我的。”
“你!”赵凌越气急,“多行不义必自毙!”
“呵……”柳卿卿盯着赵凌越沉郁的眼睛。
自从顾倾城出现,赵凌越看向她的眼神便总是不带一丝情意,最后甚至也懒得再看她。
“你凭什么怨我?是你说要娶我的,怎么到头来,都成了我的错?我不会放过她的,你也别想摆脱我!”
赵凌越担心柳卿卿再做出不利于顾倾城的事情,便连夜将她接进自己的府中。
柳卿卿像不知疲倦一样,想出各种法子。
她买通了顾倾城身边的人,在吃食里下了剧毒。
她趁顾倾城出府,吩咐刺客行刺。
最后甚至孤身找上门,掏出刀子直直向顾倾城刺去。
可是,顾倾城还是没有死。
“为什么死不掉?”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怎么做,她都会失败。
而顾倾城,总会被保护得很好。
于是,她愈发疯狂。
几次三番下来,京城里人人都传,柳太傅唯一的千金疯了。为了那新科状元,整个人疯疯癫癫似是着了魔。府里的丫环伙计也对她避之不及。渐渐地,她成了人人厌弃的疯子。
父亲母亲寻了许多大夫,可每次不等近身,柳卿卿便会抄起手边的东西砸过去,将来人吓退。
最后一次,柳卿卿溜进赵府的时候,赵凌越嘶吼着告诉她:“柳卿卿!我对你从始至终,都是利用!我从来都是为了柳太傅的引荐,为了柳府的地位!当初趁着我对你还有愧疚,你便应该老老实实接受我的弥补。现在,我再也不能容忍你,你若再伤害倾城,别怪我将事情做绝!”
饶是被他无情伤害过许多次,可这种天崩地裂的感觉,终于让她万念俱灰。
那天晚上,柳卿卿借着“一切总该结束”的名头,将顾倾城约在池塘边,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她推了下去。
Chapter7 你似乎总是对不起我
柳卿卿躺在床上,将刚刚的梦境细细捋清楚。
回过神来,竟是又惊出一身冷汗。
不可能的,她怎么能成了那样一个罄竹难书的罪人?
柳卿卿自幼跟在柳太傅身边读书,算不上是有圣人之贤,可怎么也能称得上是知书达理。
明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她怎么会不顾一切地拆散别人的姻缘?甚至不惜害人性命!
不不不,她怎么也不能相信。
可是,一切都像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父亲母亲日渐憔悴的面庞还在眼前,下人们低声的咒骂犹如在耳,赵凌越厌恶的眼神、顾倾城慌乱的求救都在提醒她梦境的真实。
回想起来,自初见赵凌越,冥冥中,她似乎一直被一股力量牵引,许多事情并不是出于她的本意。
不行!现在还是建光十六年,赵凌越还未中举,她也尚未与顾倾城相识。还来得及,她绝不能让那些事情发生。
一夜未眠。
翌日,柳卿卿还在琢磨接下来的打算,柳夫人却唤了她去。
“小柳儿,今日赵公子的生辰,怎的躲了过去?”
“母亲,只是突然觉得,他并不算我的良配,并无其他。母亲莫要担心我。”
柳夫人摸了摸柳卿卿的额头,笑得慈祥,“也好,若是不投缘便也不必强求。再说,为娘还不舍得这么早就把你嫁出去。”
“母亲,那我可要长长久久赖在你身边了。”柳卿卿把头深深埋进柳夫人的臂弯里,贪恋又不舍。
回去的路上,有人来报,“小姐,赵公子在门口等您。”
想起梦里的种种,柳卿卿实在不愿与他再有更多牵扯。可是,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要说清的。
“赵公子,何事寻我?”柳卿卿在离他三步的位置停下。
“卿卿,可是因为这两天我未来见你?对不起,这两日实在太忙,有些事耽搁了,是我的错!”赵凌越急忙解释。
“今日生辰宴你没有来,我很伤心。” 说着,他从身边的小厮手中取过一个木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一个梨花簪子。“想来你一定喜欢,特意买来赠与你,姑娘可否愿意原谅我?”他望着她笑,仿佛真的是用情至深。
“赵公子,你似乎总是对不起我。”柳卿卿离得更远了些,没接那只簪子,“赵公子,还是算了,你我并非良缘,请回吧。”
“卿卿,别生气了。我答应要娶你的,你不愿嫁我了?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不告诉我,我绝不离开。”赵凌越的笑凝住,面上的不解和焦急竟是与梦里重合了几分。
柳卿卿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出,“赵公子,你可还记得顾姑娘?”
“你怎的知道她?”赵凌越下意识追问。
“赵公子既然心悦旁人,便断断不该来招惹我,更不该轻易许诺别人嫁娶之事。我说得可还算清楚?赵公子明白我所指之事,便请回吧,往后也不必再来。”说罢,柳卿卿转身离开。
只留赵凌越思绪混乱,站在柳府门前,望着柳卿卿的背影许久。
Chapter8 你只是配角
只是前脚刚刚进了院子,柳卿卿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身处黑暗中,柳卿卿的意识尚且清醒。
这,又是梦吗?
“这不是梦,这是后台。”一句陌生的女声传来。
“谁,是谁?”柳卿卿四处张望。
“我是作者,是创造你的人,我检测到你现在已经偏离我的设定,我需要纠正你身上出现的bug。”
“.…..我不明白。”
“怎么和你解释呢?哦对!你知道话本吧,你就是话本里的人,我是写话本的。我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但是,最近你的剧情发展和我原先设定的不一致,我需要纠正你的行为。”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凭什么可以决定我?”饶是柳卿卿再温润,此刻也觉得被冒犯。
“我的小姑奶奶,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啊!我创造了你,我就能决定你。诶?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修复不了?什么情况?你怎么会脱离我的设定?”
“你的设定。你是说,昨夜梦里的那些,是你话本里的剧情?”
“什么?昨夜梦到的?你这是……这是觉醒了?”
“是,我梦见我求着爹爹要嫁给赵凌越,梦见我还要几次三番地杀一个姑娘。”
“这……这太奇怪了!你怎么会有觉醒意识?难道我的设定崩坏了?”
“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你的设定根本就说不通。”短短两天经过了太多离奇的事情,柳卿卿此刻冷静地分析着,“我不可能为了一个男子,伤害自己,不可能逼着父亲母亲低声下气,更不可能去杀人。”
“可你只是一个配角,甚至在剧情里都没有什么正面描写,我创造你就是为了推动剧情,你只是一个工具!你的宿命就是为了主角的爱情添砖加瓦!”
配角?工具?听见自己的人生被如此评价和轻视,柳卿卿突然觉得熟悉的无力感又一次朝着她汹涌而来。梦里的那些无措、悲伤翻涌上来,死死压在她身上,动弹不得,无法反抗。
“我只是一个配角吗?”她冷冷出声,听上去脆弱得像是马上要哭出来。
“可我在过去的十六载都是实实在在活着的!我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我能感觉到爹爹娘亲对我的爱护,甚至是阿絮细微的关心我也能察觉到!你的笔墨未及之处,我却是在切身体会的!柳卿卿从来都不是工具,更不是何人人生的配角!柳卿卿只是柳卿卿!”她抬起头,向着声源所在之处畅快地发泄,目光坚定地反驳。
“你……”那道声音难得的迟疑,“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我的设定忽略了角色的合理性导致了剧情出现没有办法修复的bug。可是,我要告诉你,如果剧情出现偏差,你会被当做漏洞自动清除。”那人一顿,艰难出声,“就是说,如果不能按原本的剧情发展,你就会消失在剧情世界。”
“我会死是吗?”
“……可以这么说。”
“如果要我为了活着,为了一份被设定好的所谓的感情,伤害我的朋友、家人、甚至滥伤无辜,我宁愿消失。我要走的是我心中所求之路,如果这世间万物要阻我,不死便不屈!”
Chapter9 我心悦你
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柳夫人焦急的身影。
见柳卿卿醒了,柳夫人终于松了口气,“小柳儿,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母亲,无事。想来是昨夜未休息好,睡了一觉,现下好多了。”
瞧着母亲,柳卿卿此刻快要哭出来,赶忙低下头掩饰。如果她真的消失了,父亲母亲一定会很伤心的。但是,想到梦里他们为她辛苦操劳的样子,还是暗暗下定了决心。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着。
听伙计说,赵凌越每日都等在门口,说要见她。
柳卿卿心里疑惑,一些事情似乎和梦中有些不一样了。
“小姐,赵公子今天又来了。天天这样总也不是办法,要不,您还是出去瞧瞧吧。”
“阿絮,莫要在我眼前再提起他了。既然要断,便不该再留什么念想。何况,他中意的不是我。他若再来,就将我说的这些如实转达。以后也不要再告诉我这些事,由着他去罢。”
自那以后,柳卿卿再没听过赵凌越的消息。
这段时间以来,柳卿卿能感觉到,身体里似乎有些东西被一丝一丝地抽走。虽然下了决心,可是当她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流失,还是不由得害怕。
大概,要不了多久,她真的会死。
又过了几日,柳卿卿想着该出门置办些物件。刚出府,便看见赵凌越的身影。
他本就生得俊美,身量又高,就那么直愣愣地戳在那,自然吸引了许多路过之人的窃窃私语。
赵凌越也瞧见她了,慌忙上前两步,“卿卿,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柳卿卿蹙眉:“赵公子,我说得可还清楚?还有不足两月,你就要赶考了,莫要白费功夫。”
“我答应你,若是中了举便来娶你。可你如今不愿嫁我,那我中了举也是无用。”
柳卿卿只觉得好笑,“赵公子,难为你记得这随随便便的一句玩笑。也难为你,明明不喜欢我,偏偏又要做出这许多花样!你不必纠缠我,如今,没有我爹,你也可以中举,你会是新科状元,你会娶顾姑娘。我会祝福你们。”
“卿卿,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没错,顾小姐于我有恩,可我心悦的一直是你,求求你相信我!你等我,我一定会娶你!”
真是奇怪,梦里的柳卿卿发了疯般要嫁给他,他却连一句“我心悦你”都未曾说过。如今摆脱了话本的安排,赵凌越却非要娶她。
“赵公子,不久前我做了个梦。梦里你告诉我,你从未爱过我,你从来都是为了利用我。你中了状元,便请了旨,说你此生非顾倾城不娶。我看着我院子里的梨花,居然在秋天开了。我想,春天梨花开的时候,我遇见你,秋天梨花开了,你便会来娶我。可是后来我才知道,秋天的天气与春天相似,因为这种错觉梨树才会开花。可是秋天开的梨花结不出果子,只能白白消耗养分。所以,我不想再因为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凭白伤害自己。赵公子,是时候结束了,也许很多事情你也是身不由己,不过,你会一帆风顺的。我祝福你。”
说罢,柳卿卿回了府。
然而,不等她走进院子,柳卿卿感觉到喉间一阵腥甜。
大概,真的要结束了……
爹爹和娘亲,一定会很难过的。还有阿絮,好像也被吓怕了,扑在柳卿卿身上,大声喊着“小姐”。
“对不起了,可是我真的好累。可我不愿意做那劳什子的工具,我只是柳卿卿……”
Chapter10 赵凌越番外
在我十二岁那年,家中遭奸人迫害。一夜之间,我一无所有。
后来,我遇到一个姑娘,她帮了我一把。我牢牢记住了她,我想,我一定会报答她的。
我开始用功读书,我想,只有功成名就,只有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我才能报答她,才能不被欺辱,才能拥有我想要的。
十八岁那年,我遇见了柳卿卿。
其实那天,我很早就注意到她了,余光里她一直盯着我看,我不察觉到都难。
她告诉我,她心悦我。
好傻,她表现得那么明显。
柳太傅开始常常喊我去柳府学习朝堂之事,我知道太傅的意思,是想撮合我和柳卿卿。
我没有拒绝,这是一个机会,我必须好好把握。
而且似乎,我并不讨厌她。
我时常送给她些小玩意儿,她总是欣喜得很。我想,她真好哄。
有时,她会缠着我陪她去永安街里逛。在我看来,那些珠钗和簪子没什么不一样。可她总要挑上许久,每每她问我哪个好看,我便只能告诉她,“你戴什么都是好看的。”她好像很受用,娇憨地喊我“凌哥哥”。也许是她声音好听,我并不觉得刺耳。
我带她去放风筝,她非要与我比试,她说输的人要满足对方一个愿望。我输了,是故意的。她要我娶她,小心翼翼的试探,我生怕吓着她,便答应了。
她的心思很细腻,看个话本子也会流泪。她扑在我怀里,问我我们会不会一直在一起。我的手指沾了她的泪水,心一下就软了。“会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听见自己这样说。
我想了想,如果余生能和她一直在一起,似乎也不错。
我可能,喜欢上她了。
所以,我更加用功读书。我必须考中榜首,我要娶她。
短短几天不见,她好像生气了。
她没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张家那小子说,是因为我这两天冷落了她,要我买些东西,给她赔个不是。
我去永安街上逛了好久,平日里看着一模一样的簪子,如今却要好好挑挑,因为我怕她不喜欢。我想,我看不得她生气的样子。
可是,一切都变了。
她没有再笑盈盈地瞧着我,看着我的眸子里凉凉的。
她说,她不要嫁我了,让我以后也不要再来。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的。
我不要再读书了,她若不嫁我,功名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那天开始,我便日日去柳府门口等她,我要见见她。
过了好久,我终于看见她了。
她好像真的不喜欢我了,她在躲我。
我不明白。
她与我说起了一个梦,梦里我利用她,厌恶她,最后食言,娶了旁人。
怎么可能呢?我和她解释,我心悦的是她,想娶的也是她!
可是她不信我。
那天晚上,我也做了一个梦。
梦里发生的事居然和她同我讲的一样。
后来,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天哪!你也崩坏了?到底都是怎么了?”
一个奇怪的女人。
……
第二天一早,他们都说,柳家的小姐没了。
原来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
她告诉我,如果我要活下去,就必须按她的设定走下去。中举,然后娶顾倾城。她也说,我的未来会一帆风顺。
原来是这样。
可是柳卿卿死了,我觉得她说的这些都没有意思。
活着也没有意思。
我在院子里也种了一棵梨树,交代母亲来年把我埋在这里。#古言##小说##推文##故事#
我大概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吧,我要告诉她,她梦里的我不是出于本意。我不要她误会我,所以我要快点见到她。我要让她知道,我心悦的一直是她。
如果今生不能娶她,我便去往生寻她。
后来,赵家的公子也没了。
来年的春天,新种的梨花开得真好,像极了他们初见的那一天。
春风吹过,梨花落下的声音,像是在唤卿卿。
完
文/许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