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梦到木梳断了(女人梦见梳子断两节了)

爹没了。

我没爹了。

20多年前，当我第一次离家外出求学，想家，常常做梦梦到牙齿掉了，据说是预示着老人不好，掰个梳子齿儿就能破了，一把老木梳被我掰得七零八落的。

10多年前，刚刚结婚时的一日，在自己家，突然想到终有一天父母将离我而去，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了一场，把另外的一个人吓了一大跳。

5年前，爹病重住院，我平静接受，没有一滴眼泪，从此开始了漫漫的五味杂陈的医院之旅。

从懂事的时候起，我就知道爹想要一个儿子，结果又生了个丫头，虽然他一点也没有因为是个丫头而减弱了对我的宠爱，可是小小的时候，在我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努力的做到最好，想讨好他，让他高兴，让他觉得姑娘和儿子一个样。

我太在意他了，所以他的一句话常常左右我的喜怒，从而也催生了怨气。比如我明明考了全班第一，兴冲冲的回去和他说，他却毫不在意，依然关心着该吃什么饭了，我多么的渴望能得到他的一句肯定，就这么吝啬，连句表扬都不肯给。

就这样慢慢长大。偶尔有些男生出现，爹开始不以为然，大概觉得还是小孩子在一起玩无所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突然如临大敌，学校包电影也不让去看，关在家里，怕是找对象。真真气死我了，我气得并不是他不让我去看电影，而是他们的不信任，自个儿的闺女不知道是什么人吗？

不过，我想，有的时候他还是满意的，记得考上研究生那年，爹非要送我去学校，我已经是快三十岁的人了，用送吗？再说又不远。到了学校我们报名，安排宿舍，他庆幸的说幸好我们早了一步，不然就选不上那个下铺了。爹流连在我们的校园中，感慨食堂的小米粥熬得多么香。他虽然没有“蹒跚地穿过铁道”为我买橘子，但是送过我之后，看得出他“心里很轻松”。尽管之后这个研究生于我并无太多荣耀，但是它让爹高兴了，这就是最大的意义！

无论多么珍惜，爹还是一天天老了，一天天衰弱了，从2008年开始就断断续续的住院，直至2013年冬，脑梗、偏瘫、透析、说不了话，从此就在家里的床上、轮椅、医院的床上度过了后来的日子。他那么漂亮的一个人，变成一个干瘪枯槁的老头；他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变得脾气暴躁；他那么为人着想的一个人，变得十分的磨人。我常常想，当一个人连喝口水都要求助他人时，他的心里该是怎样的无助！他那么的骄傲，怎能忍受别人的轻慢！

隔一天一次的透析，每次都像经历刑罚，控制喝水，不能随便吃东西，各种不能。尽管如此，爹还是坚持着，那么多的病痛，单单拿出一项就是致命的，可他有那么多的留恋，我们有那么多的不舍，我们彼此拉扯着，不愿松手，因为松开了就再也看不到挚爱的亲人了！

自从他说不了话后，我们之间的交流就断了，大家只能通过猜测来判断他的需求，再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以为我们总还是心有灵犀的，当他离开的时候，我应该是有感应的。近五年的时间，那么多的凶险他都过来了，这一次，我依然天真地盲目地相信他还是会挺过来，没想到他说走就走了。也许他终究还是不满意我的，我终究还是那个不能和他心心相映的丫头片子。

从此，我知道这阳光明媚、市井繁华再也与他无关！

他走了是解脱，我并不悲伤但却做不到不去想念，任意的一个瞬间，一个偶然的情景都会让我在心里轻轻的叫声“爹——”。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后一刻却泪流满面，在炎炎的烈日下任由十字路口等待红灯的人们看着一个泪如泉涌的女人穿越马路。

他走了以后，我老是幻想在梦里他会像从前一样高大威猛地站在我面前，告诉我说：爹好得很。可是从来没有过，他肯定是孟婆汤喝多了，把前世今生忘得太彻底了。也好，他不来，我自然会慢慢忘掉他，抽丝剥茧一般把他从我的血液中剥出去。爹生了我养了我，又用他的经历告诉我，人生不过如此。终有一天，我会不再想他，也许会像胡赛尼小说中那个失去亲人的父亲在喝了魔鬼的药水后幸福地度过余生，只是在万籁俱静中总能听到叮叮当当的铃声，“不明白为什么一听到这铃声，便有一道波浪，宛如苦梦的尾梢，从他周身横扫过去，每一次都像不期而至的狂风，吹得他心里一惊。”

爹，天人永隔，此生已矣，有人出发，有人回家。人生不过如此，我知道了。

作者：刘枫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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