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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梦

做梦梦见三头蛇(梦到别人捉蛇)

2023-04-04解梦
正文第七章契而不舍陆小凤不愿坐车,但现在却又偏偏坐在车上。人只要活着,就难免要做些自己本不愿做的事。"你一定要想法子在车上睡一觉,找到公孙大娘时,才有精

正文 第七章 契而不舍

  陆小凤不愿坐车,但现在却又偏偏坐在车上。人只要活着,就难免要做些自己本不愿做的事。"你一定要想法子在车上睡一觉,找到公孙大娘时,才有精神对付她。"陆小凤也知道金九龄说的有理,可是他现在怎么睡得着?

  "小王爷很钦佩花满楼一定要留他在那里住几天,王府里有他照顾,我也放心得很。"陆小凤更不会为王府中的事担心,也不必再为蛇王担心,。现在他应该担心的只是他自己。无论多坚强的人,若是到他这种可怕的压力,都时能会发躁的。车马走得很急,车子在路上颠簸。

  他拼命想集中自己的思想,他有许多事都要集中精神来思索。可是他连心都似已被人割得四分五裂。

  破晓时,车马在一个小乡村里的豆腐店门口停下晨风中充满了热豆浆的香气。

  "你就算吃不下东西,也一定要喝点热豆浆。"陆小凤虽然不愿耽误时间,却也不愿辜负朋友的好意。何况,赶车的人,拉马车的马,也都需要歇歇了。

  豆腐店还点着盏昏灯。一个人正蹲在角落里,捧着碗热豆浆."呼咯呼咯"的喝着。灯光照在他的头上,他的头也在发光。这人是个和尚。这和尚倒也长得方面大耳,很有福相。可是身上穿的却又脏又破,脚上一双草鞋更己几乎烂通了底。

  看见了这个天下最古怪的和尚,陆小凤才露出了笑容"老实和尚,你最近有没有再去做不老实的事#34;老实和尚看见他,却好像是吃了一惊,连碗里的豆浆都泼了出来。

  陆小凤大笑,道"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昨天晚上定又不老实了,否则看见我怎么会心虚#34;老实和尚苦着脸,道"不老实的事,老实和尚平生只做了那么一次,我佛慈悲为什么总是要我遇见你#34;陆小凤笑道"遇见我有什么不好,我至少可以替你讨这碗豆浆的帐。"老实和尚道:"和尚喝豆浆用不着付帐,和尚会化缘。"他将碗里最后一口豆浆匆匆喝下去,好像就准备开溜了。

  陆小凤却拦住了他"就算你用不着我讨帐.也不妨跟我聊聊,欧阳情又不会在等你,你为什么急着要走#34;老实和尚苦笑道"秀才遇着兵,有理讲不清,和尚遇见陆小凤.比秀才遇着兵还糟,聊来聊去,总是和尚倒霉的!"际小风道"和尚倒什么霉#34;

  老实和尚道"和尚若不倒霉,上次怎么会在地上爬。"陆小凤又忍不住笑了,道"今大我保证不会让你爬!"老实和尚叹道:"不爬也许更倒霉,和尚这一辈子只怕遇见两个人,为什么今天偏偏又让我遇见你?"陆小凤道"还有一个是谁!

  老实和尚道"这个人说出来,你也绝不会知道的"陆小凤道:"你说说看!"

  老实和尚迟疑着,终于道:"这个人是个女人"陆小凤笑道"和尚认得的女人倒真不少"

  老实和尚道"女人认得和尚的也不少。"

  陆小凤道"这个女人是不是欧阳?"

  老实和尚道"不是欧阳.是公孙!

  "公孙#34;陆小凤几乎忍不住要叫了起来"是不是公孙大娘#34;老实和尚也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是她?你也认得她#34;陆小凤已叫了起来"你认得她?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34;老实和尚道:"你为什么要问#34;

  陆小凤道:"因为我要找她算帐"老实和尚看着他,忽然大笑,笑得弯下了腰,忽然从陆小凤身旁溜了出去。这一溜竞已溜出四五丈,到了四五丈外还在笑。

  可是陆小凤这次已决心不让他溜了,身子凌空一翻,已又按住了他的去路"你为什么要笑#34;老实和尚道"和尚觉得好笑的时候,和尚就笑,和尚老实。"陆小凤道:"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34;

  老实和尚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34;,陆小凤道"就算要打破和尚的脑袋我也要问到底。"他说得很认真,老实和尚只好叹了口气。"和尚的脑袋不能打破,和尚只有一个脑袋。"陆小凤道:"那么你说,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34;老实和尚道"第一,因为你根本就找不到她,第二,因为你就算找到她,也打不过她,第三,因为你就算能打得过她,也没有用的。"陆小凤道:"为什么#34;

  老实和尚道"因为你只要看见她,根本就不忍打她了那时说不定你只希望她能打你几下。

  陆小凤道"她很美#34;

  老实和尚道"武林中有四大美人.你好像都认得的#34;陆小凤道"我认得。"

  老实和尚道:你觉得她们美不美#34;

  陆小凤道:"美人当然美。"

  老实和尚道:"可是这个公孙大娘,却比她们四个加起来还要美十倍!

  陆小凤道"你见过她#34;

  老实和尚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佛慈悲千万莫要让和尚再看见她,否则和尚就算有十个脑袋.只怕都要被打得精光。"陆小凤道"你知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34;

  老实和尚道"不知道。"老实和尚若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老实和尚从来不说谎。

  陆小凤道:"你上次是在什么地方见到她的#34;

  老实和尚道:"我不能告诉你。"老实和尚若说不能告诉你,就是不能告诉你,你就算打破他脑袋,也没有用的。

  陆小凤也知道这是没法子的,只有狠狠的瞪着他,忽然笑道:"其实和尚并不是只有一个脑袋的。"老实和尚听不懂。

  陆小凤道"因为和尚还有个小和尚"他大笑,笑得弯下了腰。老实和尚巳气呆了,他明知陆小凤是在故竟气他的,还是气呆了,几乎已被气得晕过去。金九龄在旁边看着,也忍不住笑。

  老实和尚忽然叹道"和尚不说谎,还有句老实话要告诉你。"陆小凤好容易才忍住笑,道"你说。"

  老实和尚道"看你们两个人,都是一脸的霉气,不出三天,脑袋都要被人打破的"孟伟虽然也只有一个脑袋,却叫做三头蛇,在九大名捕中.他一向是手段最毒辣的,对付犯人最凶的一个。三头蛇当然也有三种面孔,看见金九龄,他不但态度恭敬,笑容也很可亲。连陆小凤都很难想象到这么样一个人,会时常在暗室中对人灌凉水,上夹棍。

  就因为世上还有他这种人,所以大家都应该知道一个人活在世上还是不要犯罪的好。替金九龄赶车来的,也是鲁少华那一班的捕快,车马一入城,就有本地的捕快接应将他们带到这里来。这里也是闹区,大多数人在犯罪时,果然都有这种很难改变的习惯。

  所以世上也很少有破不了的罪案。孟伟一直在街角上的茶馆里等他们,他们的目标就是后面的一条巷子里,巷底的一栋小房子。

  "来租房子的,也是个很英俊的后生小伙了.预付了一年房租。

  "你有没有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34;

  "没有,据说那房子也好像一直都没有人来住过。"也许他们来得比公孙大娘快,她杀了蛇王后,总难免要耽误些时间,何况她还要带着个已受了伤的薛冰。

  于是金九龄吩咐"把你手下显眼的兄弟都撤走,莫要被人发觉这里已有了警戒"孟伟道:"我们的行动一直很小心,到这里来的兄弟,都已经过改扮。"金九龄冷笑道"改扮有什么用?别人难道看不出#34;陆小凤也一眼就看出,茶馆里的伙计,巷子对面一个卖,水果的小贩,旁边的算命先生和七八个茶客都是他们的人改扮成的。在公门中耽得久了,一举一动都好像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尤其是脸上的神色和表情,更瞒不过明眼人。

  盂伟道"我这就叫他们走。"

  巷口的屋檐下.有个长着一身疥疮.手里捧着个破瓦钵的秃子乞丐。孟伟走过去时他居然还伸出瓦钵来讨钱,却被讨来了一脚。

  片刻,已散尽了,盂伟回来报告,"我只留下了两个人,有什么事时,也好叫他们去跑腿。",一个就是巷口对面的小贩,那生果摊子显然是一直都摆在那里的,只个过换了个人而己,所以就不致引人注意。还有一个是谁?

  金九龄看着那秃子,道"宋洪近来的确已很不错了,你多教教他,将来也是把好手。"陆小凤忽然明白,这满身痊疮的乞丐,也是他们的人。现在还不到戌时,七月里白天总是比较长,屋子里还用不着燃灯,斜阳从窗子照进来,照着一屋子灰尘。这地方果然巳很久没有人来住过,屋子里的陈设,也跟平城那边差不多柜子里有八九套样式不同的衣服,桌上有面镜子旁边有张小床,看不出一点特别的地方,也找不出一点特别的线索。他们竞似白来了一趟。金九龄背着双手,四下走来走去忽然一纵身.窜上了屋梁,又摇摇头,跳下米。

  孟伟却忽然在厨房里欢呼"在这里了"他奔出来时,手里拿着木头匣子。

  金九龄大喜道"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灶里。"那的确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东西藏在那里,固然有秘密。

  金九龄巳准备打开来看看,陆小凤却拦住了他"小心匣子里说不定有机关#34;金九龄用手拈着匣子,笑道,这匣子轻得很,若是装上了机簧暗器,一定会比较重。"他当然也是个极认真的人否则十年前就已该死了几十次。陆小凤不再说什么,机簧暗器定是金属的,拿在手里的分量当然不同。匣子没有锁,金九龄打牙了雕花的木盖,突然间股淡红色的轻姻急射而出。金九龄想闭住呼吸已来不及了,他的人倒窜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柜子上倒下。

  匣子里的确没有机簧暗器,却有个用鱼泡做的气囊,匣盖一开,盖上的尖针刺破气囊囊中紧缩的毒烟立刻射出。金九龄干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这一着。

  他的人倒在地上,看来也正像是个突然被抽空了的气囊,整个人都是软的,脸色更苍白得可怕,头上还在流着血。他刚才情急之下头撞在柜子上,脑袋竟被撞破了个洞。

  你们两个看来都是一脸的霉气,不出三天,脑袋都要被人打破的。老实和尚说的果然是老实话。陆小凤已闭住呼吸.一股掌力挥出,驱散了毒烟,想起老实和尚说的话,他心里也觉得有点发冷。孟伟早就窜了出去,只等毒烟散尽,才捏着鼻子走进来。

  这时陆小凤己扶起金九龄,以真力护住了他的心脉,只,希望能救回他一条命。

  孟伟却拿起了那匣子,他对这匣子竟远比对金九龄关心,但匣子却是空的,什么也没有,他看了很久忽又欢呼,"在这里了!

  秘密并不在匣子里却在匣盖上。若是仔细去看,就可,以发现雕花的盖子上雕的竟是钟鼎文一段有八个字"留交阿土,彼已将归。"越明显的事,别人反而越不会注意,公孙大娘的确很懂,得人的心理.用这种法子来传送消息,又有谁能想得到?她这是在通知一个人将一样东西交给阿土,因为阿土已经快回去了。

  消息是留给谁的?要留交给阿土的又是什么?阿土是谁?,这些问题,还是无法解答。

  孟伟皱着眉.沉思着喃喃道"阿土?难道就是那个阿土"陆小凤忍不住问。"你知道有个阿土?"

  孟伟道:"以前巷口要饭的那癞子别人就都叫他阿土。"陆小凤道"现在他的人呢#34;

  孟伟道"我为了要叫宋洪扮成他,在外面守望,巳把他赶走了。"陆小凤道:"快去找他。"孟伟立刻就走。

  陆小凤又道"等等。"孟伟在等。

  陆小凤道"他知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赶他走的#34;

  孟伟摇摇头:"我只说不准他在这里要饭了。"捕头要赶走一个乞丐,根本用不着什么很好的理由。

  陆小凤道"你找到他后,就赶快通知我,干万不要让他知道。"孟伟道:"是,我,找到他,就立刻回来,"

  陆小凤道,不要回到这里来,我现在就要带金九龄去找施经墨,你有了消息,就到他那里去。"施经墨是这里最有名的大夫,孟伟当然也知道。

  陆小凤道,"还有,你赶快叫人去找些灰尘来,撒在我们刚才碰过的地方,要撒得均匀。"孟伟道"是。"

  陆小凤道:"将这匣子也摆到原来的地方去。"孟伟道"是。"

  陆小凤道"宋洪也得赶快离开这里,叫别的人在巷口守候,最好在隔壁院子里也留一个人,发现有可疑的动静.也立刻去告诉我。"孟伟道:"是。"他站在那里,看着陆小凤,仿佛还有什么话要说,却又忍住。

  可是他走到门门时终于又忍不住回过头微笑道:"陆大侠若是也入了六扇门,我们这些人就只有回去抱孩子了。"陆小凤对自己也很满意他对这件事的处理确实很恰当,就算金九龄还清醒着,也绝不会比他处理得更好。可惜他并不是神仙,他也有算不到的事。施经墨居然不在。

  这位名医的架子一向很大一向很少出诊去替人看病的。但华玉轩的主人却是例外。

  叶一帆眼睛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而且还得了种怔仲病.嘴里总是喃喃的在念着他那些失窃的名画。为什么越有钱的人.越放不开这些身外之物呢?难道就因为他们放不开,所以才有钱?

  现在也没法子再联络孟伟了,陆小凤只有在施家外面的客厅里等。奇怪的是,现在他脑筋反而变得特别清醒。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很多本来从没有去想过的事。

  就在这时,孟伟已传来的消息"阿土在家里。""要饭的也有家#34;

  "要饭的也是人,连狗都有个窝,何况人#34;

  可是阿土这个家却实也只能算是个窝,是个人家已废弃了的砖窑,在四边打了几个洞就算做窗户。现在天气还很热,窗户上的破木板当然不会钉起来,里面居然还有灯光。

  "阿土的人还在#34;

  "在,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壶酒,正在里面自斟自饮。""有没有人来找过他#34;

  "还没有,可是那边却已有人去过#34;

  "是个什么样的人#34;

  "是个青年小伙子,居然戴着红樱帽,打扮成官差的样子。"刚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已有个戴着红樱帽的官差.手里提着个黄布包袱,大摇大摆的从土坡下走了上来,四下张望了几眼,就钻进了阿土的窑洞。他当然没有看见陆小凤和孟伟,他们都隐身在一棵大树上。

  孟伟悄声问。要不要现在就进去抓人#34;

  陆小凤立刻摇头"我们要抓的不是他。"

  孟伟立刻明白了"你是想从他身上,找出那个绣花大盗"陆小凤道"嗯。"

  孟伟道"匣子上留下的话,是说他要问去,你认为他就是回到公孙大娘那边去#34;陆小凤点点头"那包袱想必就是有人要交给她的,现在她想必已回到自己窑里?

  连阿土都有个窝,何况公孙大娘。孟伟只好沉住气等,等了没有多久,那戴着红樱帽的官差,又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嘴里哼着小调,走下了山坡。他己交过了差,显得轻松极了。

  又过了半晌,屋里的灯光忽然熄灭,阿土走出来.还关上了那扇用破木板钉的门。他背上背着两个破麻袋,那黄布包袱显然就在麻袋里。

  陆小凤道:"我盯住他,你回去照颐你们的金老总。"孟伟道:"你一个人去,恐怕……"

  陆小凤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我死不了的"

  月亮还很圆,月光照满大地,晚风中巳带着一点点秋意。这正是行路的好天气。阿土既没有乘车,也没有骑马优哉游哉的在前面走着,好像一点也不着急。陆小凤也只好沉住气,在后面慢慢的跟着。幸好这时夜已深,大路上已没有别的行人,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在路上走着,阿土有时哼哼小调,有时唱唱大戏,走得好像越来越慢了。

  陆小凤简直恨不得找条鞭子在后面抽他几鞭子。也不知走了多久.星巳渐稀,月巳将沉,阿土非但没有加快脚步反而找了株树,在树下坐着,打开个麻袋,拿出了半只烧鹅一壶酒,居然就在路边吃喝了起来。

  陆小凤叹了口气,也只好远远的找了一棵树,窜上去,等着、看着。他忽然发觉自已肚子也饿得要命,这两天他根本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本来他是个想吃吃不下现在,他却是根本没得吃了。

  阿土正撕了条鹅腿,啃一口,喝了一口酒,忽然又叹了口气,喃喃道"一个人喝酒真没意思现在假如有个人能来,陪陪我.那有多好。"陆小凤也实在想过去吃他一顿,却只有在旁边看着干瞪眼。好容易等到阿土吃完了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油,再往前走。陆小凤忽然发现那只鹅,除了一条腿外,几乎连动都没动,就被他抛在地上。这要饭的居然一点也不知道节约他当然并不是个真的要饭的,陆小凤却是真饿了,几乎忍不住要从地上捡起这般只鹅来充充饥,可是他只有忍住。想起阿土那一身疥疮,他就算真的已快饿死,也只好饿死算了。

  走着走着,天居然已快亮了,七月里晚上总是比较短的。忽然间,太阳已升起,路上已渐渐有了去赶早市的行人。阿土竟忽然在路上狂奔起来。一个臭要饭的,无论他要在路上发疯也好打滚也好.都不会有人注意他的。

  但陆小凤又怎么能跟他一样在路上野狗般乱跑?怎奈他偏偏只有跟着地,就算被人当做疯子,陆小凤也只有认了。阿土跑得还真不慢。

  路上没人的时候,他走得比乌龟还慢,路上有人的时候他反而跑得像只中了箭的兔子。陆小凤忽然发现这个人并不是好对付的,要盯住这么样一个人,并不是件容易事幸好阿土并没有回头,而且显然已经有点累了。忽然跳上辆运猪糠的骡车,靠在上面,好像准备在上面睡一觉。

  赶车的回头瞪了他一眼,居然并没有将他赶下车,陆小凤叹了口气,忽又发现一个要饭的在路上行走,竟有很多别人意想不到的方便。

  难怪有人说,要了三年饭,就连皇帝都不想做了。太阳渐渐升起,阿土闭着眼睛,竞似真的已睡着。陆小凤身上却已在冒汗,只觉得又热、又累、又饿又渴,却又偏偏不能停。

  要想找到公孙大娘,就非紧紧的盯住这个人不可。若是运气好,常常会在路上遇见些卖冷酒牛肉的小贩。可惜陆小凤的运气并不好,这条路卜竞连个卖大饼的都没有。

  原来岭南人讲究吃喝,要吃,就得舒舒服服的找个地方,坐下来吃,就算有这种小贩也很少会有人去光顾的。所以这种路上常见的小贩,在这里根在就无法生存。所以陆小凤只有饿着。

  道路两旁,本来是一片沃野,到了这里,才从一座青山旁绕过去。阿土忽然跳下车,奔上了山坡。山上林木青葱总算凉快了些,阿土在车上小睡了一阵子,精神更足。

  陆小风也只好打起精神来。他忽然又发现这臭要饭的不但腰腿极健,而且身上似带着轻功。幸好山并不太高,阿土既然往山上走,也许地头已经快到了。公孙大娘的秘穴本就很可能是在一座山上的。谁知这竟是座荒山,路上都看不见有房子,山路也很崎岖。

  到了山颠,忽然有一股香气随风飘了下来.好像是炖羊肉的香气。上面当然一定有人家,当然就是公孙大娘的家。谁知陆小凤这次又猜错了。上面还是没有屋子.却有一群乞丐在吃肉喝酒,看见阿土走上来,就有人笑道"算你运气好,我们刚从山下偷了条肥羊,在这里打牙祭,你既然遇上了也来吃一顿吧"阿土大笑着走过去.道"看来我这几天口福真不错,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有好吃的。"陆小凤却又只有看着干瞪眼。他当然不能混到这群乞丐中去,吃人家偷来的肥羊,他当然也不能让阿土看见他。所以他只有躲在一块山石后,饿得连胃都已发疼。

  他甚至开始有点后悔.昨天晚上本该将那半只鹅捡起来吃的。阿士居然一下子就跟这些乞丐混熟了大家有说有笑,又吃又喝,快活得像神仙一样。陆小凤却简直好像在十八层地狱里,他平生也没有受过这种罪。

  但这些乞丐里,说不定也有公孙大娘手下的,他们说不定就是等在这里,接应阿土的。所以陆小凤根本连片刻都不能放松,非但紧紧的盯住他们不可。若是阿土偷偷的将黄布包袱交给了别人,再由那个人送去给公孙大娘,他这些罪就完全是白受的了。

  好容易等到这些人吃喝完了,阿土居然又扬长下山。他到这山上究竟是干什么的?

  陆小凤实在弄不懂"难道他真的巳将黄布包袱偷偷交给了别人?我为什么没有看见#34;既然没有看见,就只有再盯着阿土。

  到了山腰间,阿土忽然停下米,从后面的麻袋里,拿出了个黄布包袱,看了看,又放回去,喃喃的笑着道"幸好东西还没有被那些偷羊贼摸去,否则我脑袋只怕就得搬家了!

  这黄布包袱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如此重要?陆小凤当然看不见,也猜不出。

  不管怎么样,东西总算还在阿土手里,而且,这东西既然如此重要,他说不定会当面交给公孙大娘的。陆小凤受的这些罪,看来总算还不冤。

  最冤的是,阿土竞又从原路下山了。他当然不会是特地上山去吃顿羊肉的。难道他已发觉后面有人跟踪,故意要让跟踪他的人受点罪?也不会。他并没有很紧张的样子,假如他发现有人跟踪,也绝个会再从原路下来。

  陆小凤更相信自己绝不会被人发现的,就算他再饿两天,行动时也绝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来。

  近来已有很多人都认为,他的轻功已可列入天下前五人之内。

  一个人若是负有秘密的重要任务,无论后面有没有人跟踪,行动时都会故意弄些玄虚的。"一定是这原因,陆小凤对自己这解释,也觉得很满意。下山后阿土的行动果然就正常得多,又走了半个时辰左右他就进了城,在城里也兜了两个圈子,走进个菜馆,又从后门走出,忽然转入条巷子,巷子里只有一个门。是一家大户后花园的角门。

  他居然好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不敲门就扬长而入,而且对园子里的路径也很熟,三转两转,穿过片花林,走过条小桥,来到面临荷塘的一座小楼。楼上亮着灯光。陆小凤这才发现,现在竞已又是黄昏后。

  黄昏后,夕阳已薄。小楼上灯光辉煌,却听不见人声连个应门的童子也没有。阿土也没有敲门,就登楼而上楼上间雅室中,不见人影,却摆着一桌很精致的酒菜。

  "看来他口福真不错,果然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好东西吃。"虽然没有人,桌上却又摆着八副杯筷,阿土坐卜来,拿起筷子,夹了块醉鸡,自己又摇摇头,放下来,从后面的麻袋里,取出那黄布包袱,放在桌子上,喃喃道"想不到这次又是我到得最早,"他显然是在等人,等的是什么人?其中是不是有公孙大娘?

  小楼对面,有棵浓荫如盖的大银杏树,正对着楼上的窗口。

  陆小凤从树后壁虎般滑了上去,找了个校叶最浓密之处躲了起来。天色更暗,就算有人到窗口来张望,也绝不会发现他,现在阿土总算已到了地头,总不会再玩什么花样了。

  陆小凤刚刚想喘口气,养养神,突听衣挟带风之声响起…,一条人影飞燕般从树梢掠过,"细胸巧翻云"已掠入了小楼。

  "好漂亮的身法,好俊的轻功。"陆小凤立刻又瞪大了眼,睛,但却已知道这人并不是公孙大娘、这人的轻功虽高.比起公孙大娘来,却还差些,比起他来,当然也还差些。

  只不过这人也是个女人,年纪巳近四十,可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眉梢眼角的风情比少女更迷人。她身上穿着件深紫色的紧身衣,手里也提着个黄布包袱。

  刚才她凌空翻身时,陆小凤巳发现她脚上穿着的也正是双红鞋子。

  现在她已坐下来,向阿土嫣然一笑,道"又是你来得最早。"阿土叹了口气,道:"男人总是吃亏些,总是要等女人的。"这句话陆小凤倒也深有同感。他发现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阿土果然是个很不好对付的人,而且身份也绝不低。这紫衣女客轻功极高,风度极好。可是长着一身疥疮,在巷口要饭的阿土,却居然可以跟她平起平坐。难道他也是位武林高手?

  陆小凤本来认为自己对江湖中的人事已很熟,现在才发,觉,武林高手中,他不认得的还是很多,至少这两人他就连见都没见过。风中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笑声.人还未到.笑声已到。

  紫衣女客道:"老七来了。"

  句话没说完,屋子里已多了一个人,当然也是个女人。是个红衣少女,手里也提着个黄布包袱。

  她先向阿土笑了笑,又向紫衣女客笑着说"二娘你们来得早"紫衣女客叹了口气,道:"年纪大的人总是难免要吃亏些,总是要等小姑娘的。"红衣少女银铃般笑道:"你几时吃别人的亏?你不占别人的便宜,别人已经谢天谢地了。"紫衣女客看着她,又叹了口气,道"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好笑的,为什么总是一天到晚笑个不停#34;阿土悠然道:"因为她自己觉得自己笑起来很好看,还有两个很好看的酒涡,若是不笑别人岂非看不见了。"红衣少女瞪了他一眼,却又笑了,而且,笑就笑个不停。陆小凤现在才知道这紫衣女客叫二娘。二娘?莫非是公孙二娘?公孙二娘既然已来了公孙大娘想必迟早也总会来的。陆小凤总算觉得开心了些,无论受了什么罪,总算已有了代价。何况,这红衣少女的笑声,也实在能令人听了觉得愉快。只可惜陆小凤也不认得她。

  她还在吃吃的笑着,又道"我跟你们打赌,你猜这次又是谁来得最晚#34;二娘道:"当然是老三,她洗个脸都要洗半个时辰,就算火烧到她眉毛,她也不会着急的。

  红衣少女拍手笑道"对了,这次,定又是她。"突听楼梯下有个人道:"错了这次一定不是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很缓慢一个人慢慢的从楼下走了上来。她现在走得虽慢,但陆小凤却居然没有看见她是怎么走进小楼的。

  红衣少女看见她,仿佛很惊,但立刻就又笑道:"想不到这次居然出了奇迹,三娘居然没有迟到"三娘不但说话声音温柔,态度也很温柔,笑得更温柔。慢慢的走上来,慢慢的坐下.慢慢的将手里一个黄布包袱放在桌上,才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这次我不但没有迟到,而且比你们来得都早。"红衣少女道"真的#34;

  三娘道:"我昨天晚上就来了.就睡在楼下,本想第一个上来等你们的,让你们大吃一惊。

  红衣少女笑道"那你为什么还是直等到现在才上来#34;三娘叹道"因为我有很多事要做!"

  红衣少女道"什么事#34;

  三娘道:"我又要梳头,又要洗脸,又要穿衣服.又要穿鞋子。"听到这里,连树上的陆小凤也忍不住要笑。

  红衣少女更已笑得弯了腰,喘着气道"这些倒真是了个不起的大事。"二娘也忍不住笑道"我说过,她洗个脸都得洗上半个时辰的。"阿土忽然道"我只奇怪一点"

  红衣少女抢着问道"哪点#34;

  阿士道:"她每天除了梳头洗脸、穿衣穿鞋外,哪里还有空去做别的事#34;红衣少女拼命忍住笑,正色道"这问题倒实在严重得很,将来她若嫁了人,也许连生孩子的空都没有,岂非误了大事#34;一句话没说完,她的人几乎已笑得滚到地上去了。

  三娘也不生气,还是慢慢的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很多空生孩子的,将来你至少会生七八十个孩子。"红衣少女笑道"我就算一年生一个,也生不了这么多。"三娘道"若是一窝一窝的生.岂非就可以生得出了#34;红衣少女道"只有猪才会一窝一窝的生小猪,我又不是猪…。这句话没说完,她已发觉这简直等于自己在骂自己。

  二娘又忍不住"噗磁"一笑,道"原来你不是猪呀,这倒真的要赶快声明才行,免得别人弄错了"红衣少女撅起了嘴,道"好呀,现在四姐和六姐都还没有来,所以你们就乘机欺负我"三娘道"她们来了又怎么样#34;

  红衣少女道:"她们至少总会帮着我说话的,你们两个加起来,也说不过她们半个。"阵风收过,窗外已又有三个人燕子般飞了过来,一个人微笑着道:"至少有一点我是绝不会弄错的,我知道她绝不是小猪"红衣少女又拍手笑道"你们听见了没有,我就知道四姐,是个好人。"三娘却还是要问"她不是小猪是什么#34;

  四姐道:"她只个过是个小母鸡而已。

  红衣少女又怔住"我是个小母鸡#34;

  四姐道"若不是小母鸡,怎么会一天到晚"格格、格格"的笑个不停#34;红衣少女笑不出了。陆小凤也笑不出了,最后来的这三个人中,他居然认得两个。其中一个当然是江轻霞,他并不意外,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她们的"四姐"居然就是欧阳情,那位曾经被他气得半死的名妓欧阳情,那位只爱钞,不爱俏的姐儿欧阳情。

  看见欧阳情居然会和江轻霞一起出现.看见她的轻功居然也不在江轻霞之下,看来倒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欧阳情和江轻霞显然都是这组织的首脑。桌上有八副杯筷,这组织中显然有八位首脑.现在已到了七位。

  那紫衣女客是老二,洗脸也得洗半个时辰的是三娘,四姐是欧阳,头发被剃光,竟是出了家的尼姑,那一天到晚笑个不停的小母鸡是七娘。大娘呢?公孙大娘为什么还没有露面。这个满身,癞子的阿十,跟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又算是老几?

  七个人都已坐了下来,面前都摆着个黄布包袱,只有首席上还空着,显然是为公孙大娘留着的。阿土忽然道"你们,姐妹六个,这次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可不可以先拿出来让我看看。

  红衣少女她着道"当然可以,三姐既然来的最早,我们就该先看看她带回来的是什么#34;三娘既不反对,也没有拒绝,只是慢吞吞的伸出手,去解包袱上的结。她的包袱上打了三个结,她解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解开第一个结。

  二娘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们受得了我可受不了,还是先看我的吧。"陆小凤已振起了精神,张大了眼睛。这些神秘的黄布包袱里究竟是什么东两?他早已忍不住想看了。他实在比谁都急,幸好这位二娘的动作倒不慢,很快的就将包袱打开,包袱里是七八十本大大小小的存折。

  二娘道"今年我的收成不好,又休息了三个多月.所以只在各地的钱庄存进了一百八十八两银子但明年我却有把握可以弄到多一倍。"她一年之内,就有一百八十多万两银子的进帐,还说收成不好。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实在想不通这位二娘是干什么的。据他所知,就算黑道上势力最大的几股巨寇,收入也绝没有她一半多。他也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做强盗收入更好的生意。

  三娘轻轻叹了气,道"既然只有一百八十多万两.今年我们的开销就得省一点了。"二娘道"你呢?今年你的收成怎么样#34;

  三娘笑了笑。道:"我的收成还算不错,最近不要鼻子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不要鼻子的意思,就是不要脸。这句话陆小凤是懂得,的,可是.不要脸的人有多少和她的收成有什么关系?这点,陆小凤就不懂了。好在三娘总算已将包袱上的三个结解开,里面还有层油布。

  她再解开这层油布,里面又有层红缎子。红缎子里包着,的,赫然竟是七八十个大大小小不同的鼻子,人的鼻子,陆小风几乎又要从树上跌下来。这个又温柔,又斯文,连走路都生怕踩死蚂蚁的女人,难道竞能亲手割下七八十个人的鼻子?

  三娘柔声道:"他们既然不要鼻子,我就索性把他们的鼻子割下来"红衣少女拍手笑道"这倒真是好法子!

  三娘道:"可是明年我就不用这种法子了。"

  红衣少女道:"明年你准备用什么法子#34;

  二娘道"明年我准备割舌头。

  红众少女道"割舌头?为什么要割舌头#34;

  二娘又轻轻的叹了口气,慢慢的说道"因为最近我又发现这世上的人,话说得太多了。

  红衣少女伸了伸舌头,银铃般笑道"我若不认得你,打死我,我也不相信你是个这么心狠手辣的人"三娘淡淡道"我不会打死你的,我最多也只不过割下你的舌头来!"红衣少女闭上了嘴。

正文 第八章 醉后比剑

  喝了一整天风,饿了一整天肚子,已经是件很不好受的事了。唯一更不好受的事,也许就是在已经饿得发晕的时候,还被人叫做大笨蛋。

  陆小凤却笑了。"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叫我大笨蛋.但还有很多别的人,却喜欢叫我另外一个名字"红衣少女忍不住问:"什么名字#34;

  陆小凤道"大公鸡。"红衣少女的脸红得就像是她的衣裳一样。

  欧阳情忽然道,"其实他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红衣少女立刻又问道"什么名字#34;

  欧阳情道:"陆三蛋。"

  红衣少女道:"陆三蛋?这是什么意思#34;

  欧阳情悠然道"这意思很简单,因为他不但是个大笨蛋,又是个大混蛋,而且还是个穷光蛋,加起来正好是三蛋。"红衣少女又笑得弯下了腰,吃吃的笑着道"这名字真好听极了,我一辈子也没听过这么好的名字!

  二娘也不禁嫣然笑道"现在你们既然已饿得要命,为什么还不把这三个蛋炒来吃#34;欧阳情道"因为这三个蛋都已不太新鲜,是臭蛋。"二娘叹了口气道"现在我只担心一件事"

  欧阳情道"什么事#34;

  三娘道"我只怕他不是鸭蛋,是鸡蛋"

  欧阳情点了点头.正色道:"这问题倒真的很严重,他若是鸡蛋,就一定是母鸡生下来的,那么岂非变成了小母鸡的儿子,"红衣少女的脸虽更红,却巳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陆小凤没有笑,但却已明白了两件事。

  女人是得罪不得的,尤其是像欧阳情这种女人。一个男人若是想跟六个女人斗嘴,就好像一个秀才要跟六个兵讲理一样,还不如买块豆腐来一头撞死的好。现在他已做错了一件事,他不想再错第二件。红衣少女还在笑。她的笑声不但很好听,而且还仿佛有种感染性,无论谁听到她的笑声,都一定会觉得心情很愉快,忍不住也想笑笑。陆小凤却还是没有笑。他突然冲过去,出手如闪电,反拧红衣少女的臂。

  二娘失声而呼,小心"

  两个字出口,红衣少女反肘后撞陆小凤的肋骨,旁边也已有三件兵刃同时刺向他的左右两肋。

  她们的出手都很快.尤其是那青衣白袜的女尼,掌中的精光四射的短剑,乍一出手,森寒的剑气已逼入眉睫。只可惜陆小凤的出手更快,他的胸腹一缩,,双手还是拧住了红衣少女的臂。三件兵刃同时刺出,又同时停顿,剑锋距离陆小凤的肋下要害已不及半尺。

  陆小凤却连动都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他知道这一剑绝不会再刺下来的。他的兄弟若是已落在别人手里.他也绝不敢再轻举妄动。青衣女尼握剑的手上已凸出青筋。要将这一剑硬生生停顿,远比刺出这一剑更吃力。

  剑尖犹在颤动,青衣女尼厉声道"放手"陆小凤不放。

  红衣少女也已笑不出来了,咬着嘴唇道"我又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不放手#34;陆小凤不放手,也不开口。

  欧阳情的剑也已出袖,冷笑道"这么样的一个大男人却要来欺负个小姑娘,你害不害臊#34;陆小凤不害臊。他的脸既没有发白,也没有发红。

  二娘用的一柄亮银弯刀,也是从袖中抽出的,长不及两尺"我们这两口剑一柄刀,随时都可以把你刺出十七八个透明窟窿来"欧阳情立刻接着道"所以你若敢再不放手,我们就要你死在这里。"陆小凤忽然笑了。

  二娘怒道"我们说的话,你难道不信#34;

  陆小凤微笑道:"你们说的每个字,我全都相信,但我却不信你们真敢出手"二娘冷笑"哦#34;

  陆小凤淡谈道"因为你们现在想必都已看出来,我并不是个君子!"青衣女尼道"你根本不是人"

  陆小凤道"所以无论什么事,我都做得出的!

  二娘变色道"你想对老七怎么样#34;

  陆小凤道"我很想放了她!

  这句话又大出意料之外,二娘立刻追问"你为什么不放#34;陆小凤道:"只要你们答应我两件事,我就放"二娘眼珠子转了转.道"只要你放了她,莫说两件事就算…"这句话的下半句,应该是"……就算两百件事,我也答应。"可是二娘并没有说完这句话。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三娘,忽然道:"就算半件事我们也不答应。"她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慢,那么温柔。可是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她已出手。她的出手既不慢.也不温柔。她用的是鞭子一条漆黑发亮,就像是毒蛇般的鞭子。她安安静静的坐着时,已在桌下悄悄将这条鞭子解了下来。她的鞭子抽出来.比毒蛇还快,比毒蛇还毒。

  二娘又不禁失声而呼。"小心七妹。"

  三娘却不管。鞭梢毒蛇般一卷,抽向陆小凤耳后头下的血管。陆小风的人已滑出去带着红衣少女一起滑开了八尺。三娘突然凌空跃起,鞭子从上面抽下来。她竟似已忘了她的七妹还在对方手里,她的出手完全无顾忌。陆小凤心里在叹气。

  他实在想不到这位文文静静的三娘,竟是这么样一个不顾一切的女人。他实在想不到她真敢出手的。

  现在她已出手了,他能对红衣少女怎么样?他若杀了这少女,她的姐妹们一定会跟他拼命的,他若放了她,她的姐妹还是一样会要他的命。所以他也只有拼命,除此之外,他好像已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余地。三娘的鞭子根本就不让他有第二条路走。

  二娘突然跺了跺脚,道"好,大家,起上,先废了他再说"欧阳情道"七妹呢#34;

  二娘道:"他若敢伤了七妹一根毫发,我就把他全身的肉寸寸割下来"这两三句话说出来,三娘的鞭了已抽出了二十鞭。陆小凤叹了口气。他不喜欢看人流血.尤其不喜欢看女人流血。可是现在他巳没法子再闪避下去,这条鞭子实在太快,太狠。他只有反击,二娘的弯刀也已银虹般刺过来。她的刀法怪异出手更毒。

  只要她一出手,就连江轻霞都绝不会再袖手旁观的,但就在这时,突听"盯"的一响,一个酒杯击上了她的刀,一双筷子也忽然从旁边伸出来,轻轻一夹,竞夹住了那条毒蛇似的鞭梢。阿土!

  这双筷子竟在阿士手里。

  三娘的脸色铁青,瞪着他,缓缓道,"我不喜欢被人要挟!

  阿土道"我知道。"

  三娘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出手#34;

  阿土笑了笑。"因为这人虽不是君子,总算还是个人。"三娘道"哦#34;

  阿士道:"他至少还没有用七妹做挡箭牌,来挡你的鞭子"三娘想了想,慢慢的坐了下去.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连动都不动了。二娘也坐下来捧着手腕.她的银刀虽然没有脱手,但手腕却被打得又酸又疼。可是她面上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对这个满身癞子的乞丐,她也很服气。陆小凤的眼睛里已发出了光。

  阿土忽然问"你刚才说,你要我们答应你两件事#34;陆小凤点点头。

  阿土道:"你先说第一件"

  陆小凤道"我本来要你们带我去见公孙大娘的"阿土道"现在呢#34;

  陆小凤道"现在已不必了"

  阿土道"为什么#34;

  陆小凤看着他,道"因为我现在已看见了公孙大娘。"阿土笑了。他笑的样子很古怪就像是个假人在笑。

  陆小凤却不禁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早该想到你就是公孙大娘的,我不但已跟了你几天.而且以前也见过你一次"阿土笑了笑,道"其实还不止一次"

  陆小凤很意外"不止一次#34;

  阿土道:"那天晚上在西园,我们已不是第一次见面了"陆小凤更奇怪,忍不住问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儿?"阿土并没有问答这句话,却反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霍休#34;陆小凤当然记得。

  阿士道:"那天你从霍休的小楼里出来,在山脚下等花满楼时,有没有看见个刚摘了一篮子野菜的女人从你面前走过?"陆小凤失声道"那个女人也是你#34;阿土点点头。

  陆小凤道:"那天你也在那里#34;

  阿土笑了笑,道:"我若不在那里,霍休又怎会直到现在还被关在笼子里#34;陆小凤怔住。现在他总算才明白,霍休那石台下的机关,怎么会突然失灵的了。那绝不是因为有只老鼠在无意中闯进去将机关卡死的。世上绝不会有那么巧的事,也绝不会突然发生奇迹。奇迹本就都是人造成的。

  阿土道"我知道霍休是条老狐狸,他就算把你卖给杀猪的,我也不管,可是他不该将上官飞燕也一齐卖了。"上官飞燕当然也是她的人。陆小凤又想起了那双上面绣着飞燕的红鞋子。

  阿土谈淡道"他杀了我的姐妹,他就得死,现在他虽然还活着,但我想他一定比死还难受"陆小凤忽又问道。"那天雪儿也看见了你#34;

  阿土微笑道那孩子实在是个鬼灵精.你们走了后,她就立刻溜到石台下的机关总枢去查看,她知道那下面一定有古怪的"陆小凤道"她看见了你#34;阿土道"她没有看见我,却看见了我留在那里的双红鞋子"陆小凤苦笑道"所以她才会认为她的姐姐还没有死"阿士叹道"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想得实在太天真了,死在霍休手下的人,是绝不会再发话的。

  陆小凤道:"所以你故意让霍休活着.好留给她!

  阿十道:"不错,我要让她自己报复。"

  陆小凤道:"但我却想不通,你怎么会将霍休的财产也全都留给了她,我看得出你也很需要那笔财富!

  阿上眼睛里露出神很奇特的表情,道:"只可惜她能从霍休手里敲出来的已不多了。"陆小凤道"哦#34;

  阿土道"那笔财富早已落入了另一个人手里,无论谁都再也休想能从这个人手里要出一两银子来!

  陆小凤皱眉道:"这个人是谁?那笔财富怎么会落入他手里的#34;阿土目光凝视着远方,眼睛里竟似带着种说不出的恐惧之色,突然改变话题,冷冷道"你说过你要我们答应你两件事,你已说了一件,现在你还想要什么#34;陆小凤道:"要你跟我走。"

  阿土笑了"要我跟你走?难道你看上了我#34;

  陆小凤道:"我的确看上了你!

  阿土笑道:"你看上的是那个卖糖炒栗子的老太婆?还是这癞子乞丐#34;陆小凤道:"我看上的是另外一个你"

  阿土目光闪动,道"你是说,绣花大盗#34;陆小凤点点头。

  阿土道"你认为我就是绣花大盗#34;

  陆小凤道"你不承认#34;

  阿土叹了口气,道"看来我现在就算想否认,也没有用的"事实俱在.证据确凿.她否认当然没有用。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道"你总算救过我,我并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阿土淡谈道"我知道,你只不过是个笨蛋而巳!"陆小凤只好装作听不见。

  阿土又道,"现在你是不是想将我送到金九龄那里去归案#34;陆小凤道"我保证你一定会受到公正合理的审判!"突听"夺"的一声.二娘的银刀已钉在桌子上。青衣女尼手抚着剑锋,欧阳情面带着冷笑.江轻霞的嘴唇已发白。

  红衣少女又大笑"你要我大姐跟你走?你是不是在做梦#34;现在她的笑声听来已没有刚才那么令人愉快了。

  等她笑完了,阿土才淡淡道"他不是在做梦,我很可能会跟着他走的"红衣少女怔住,每个人都怔住,甚至连陆小凤都觉得很意外。

  阿土慢慢的接着道"我喜欢有本事的男人,一个真正有本事的男人.无论要我跟他到什么地方去,我都会去。"又有人笑了。

  这次笑的是欧阳情,她第一个明白了阿土的意思"所以你若要大姐跟你走,就得先让我们看看.你的本事够不够"陆小凤也笑了"我的本事有很多种,却不知你们要看哪几种#34;阿土道"我只想看三种"

  陆小凤道"三种#34;

  阿土看着他.瞳孔仿佛在渐渐收缩"我们三阵定胜负你只要能胜我两次,我就跟你走"陆小凤微笑道"三阵定胜负?这听来倒好像蛮有趣的"阿土道"我保证一定有趣极了"

  陆小凤目光闪动,笑道"我们第一阵比什么?比喝酒#34;他知道她当然一定不会跟他比喝酒的。只有最愚蠢的女人才会跟他这种男人比喝酒。

  谁知阿土却偏偏说出了一句他做梦也想不到她会说的话"好,我们就比喝酒!"酒摆到桌上的时候.陆小凤才发现自己又做了件多么愚蠢的事。现在他累得就像是条老牛,饿得就像是匹狼。现在他最需要喝的,是大碗的鸡汤.但他却偏偏要跟人比喝酒。

  喝酒也跟做很多别的事一样.是需要体力的。何况,此时此刻,公孙大娘就算醉了也无妨,他却绝不能醉。这地方都是公孙大娘的人,他根本就连一滴酒都不能喝。可是现在桌上却摆着六坛酒。六坛沪州大曲。

  现在阿土身上的癞子已不见了.头也不秃了.已换了件柔软的袍子.脸上脂粉小施,看来就像是个普通的中年妇人。难道这就是她的真正面目?陆小凤看不出,也猜不出.没有人知道公孙大娘的真正面目是什么样子的。她甚至连声音都在随时改变。现在她说话的声音就像是个殷勤的主妇在招待她的客人。

  她看着陆小凤,微笑着道"这六坛酒给我们两个人喝,不知道够不够#34;陆小凤苦笑道"就算是给两匹马来喝,只怕也够了只不过菜却好像还不太够!桌子上还是只有一碟冷盘。

  公孙大娘笑道"菜的确太少,幸好我们不是比吃菜.是比喝酒"她当然也知道,空着肚子时喝酒.酒量至少要小一半。现在陆小凤的肚子空得就像是乞丐的钱袋。三碗酒下肚,他已觉得不对,不错,再喝两碗,他就已忍不住开始要抢着喝。然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忽然发现自己在吐,连肚肠子都快要吐了出来。

  "你醉了"公孙大娘却还是清醒得像管仲一样"这一阵你已输了!

  陆小凤想否认.也已无法否认,只是在喃喃的分辩着"我根本一点酒意也没有.只不过肚子觉得有点不舒服而已。""你还不认输#34;

  "认输就认输.有什么了不起!

  当然没什么了不起。在他眼中看来,天下根本己没有件事是真正严重的。何况,第一阵就算输了还有两阵可比。但他却忘了一件事。这一阵输了,后面的两阵也等于输了。一个喝醉了酒的人,唯一还能跟别人比的事,就是比睡觉。公孙大娘当然绝不会跟他比睡觉。

  "第二阵我们比剑!公外大娘悠然道。

  陆小凤挺起胸"比剑就比剑,有什么了不起。"公孙大娘道"好,你稍候,我去换衣服"

  陆小凤道"你又要换衣服#34;

  公孙大娘道"嗯"

  陆小凤道"我们究竞是在比剑?还是在比换衣服#34;公孙大娘道"这你就不懂了,喝酒要穿喝酒的衣服,比剑也得穿比剑的衣服!

  陆小凤道"为什么#34;

  公孙大娘微笑道"因为衣服也可以影响一个人的心情,也因为女人天生就喜欢换衣服"陆小凤既不饿,也不累了。酒.通常都能带给人一种奇怪的精神和力量。但这种力量却是种骗人的力量,就算骗不到别人.至少总对以骗骗他自己。他忽然想起了江湖传说中的那些"醉侠"据说那些人是"喝了酒才有本事,喝得越多就越有本事。"据说以前有个打虎的武松就是这样子的,喝一分酒,就有一分本事,喝十分酒,就有十分本事,陆小凤的酒似已到了十分。他忽然对自己充满了信心,觉得自己的本事也已到了十分。现在就算有七八只大老虎一起出来,他也有把握个个全都打死。只可惜他对付的不是老虎,是公孙大娘。高手决战,出手的时间、部位、出手时的判断,是连半分都错不得的。

  陆小凤是不是还能作正确的判断?看来他简直已连这屋子是方是圆都判断不出了。江轻霞一直没有跟他说过半句话,但现在看着他时,眼睛里却带着种同情和怜悯之色,就好像在看着个快死的人一样。除了三娘外,别人的眼色看来也跟她差不多。

  陆小凤看着三娘,忽然笑道"我若输了.也把耳朵割下来送你好不好#34;三娘轻轻道"我说过,我已不要耳朵!

  陆小凤道"对了你现在要的是舌头。

  三娘道:"可是我并不想要你的舌头"

  陆小凤道"你想要什么#34;

  三娘道"要你的头"

  陆小凤大笑。"好,我若输了,就把头送给你"对他说来一个人是不是有头,好像也己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现在江轻霞看着他,又好像是在看着一个没有头的人,甚至连那红衣少女眼色中都已露出些怜悯。无论谁都巳看得出,这个长着四条眉毛的醉鬼,这一阵又输定了陆小凤居然还在找酒。酒坛子就在桌上,他居然没有看见,因为他的眼睛突然发直,直勾勾的看着一个刚从后面走出来的人。一个女人,一个灿烂如朝霞,高贵如皇后,绰约如仙女殷的美丽女人。甚至连她身上穿的衣服,都不是人间所有的,而是天上的七彩霓裳。

  陆小凤不认得这个女人,他从来也没有见过如此高贵艳丽的女人。幸好他还认得她手里的剑一双短剑,锋长一尺七寸,剑柄上系着红绸。难道她就是公孙大娘?就是刚才那个平庸的中年妇人?就是那癞子乞丐?就是那卖糖炒栗子的老太婆?陆小凤在揉眼睛。他几乎已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公孙大娘微笑着,看着他,道"难道你又认不出我了#34;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只不过有点想不通而巳"公孙大娘道"想不通什么#34;

  陆小凤道:"我想不通一个像这么美的女人,为什么要扮成老太婆,我若是你.就算拿刀架任我脖子上我也不肯的!

  公孙大娘道:"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我本来的面目#34;陆小凤道,"我不知道,我只不过希望如此而巳!"公孙大娘道:"为什么#34;

  陆小凤叹道"因为我若一定要死在一个人手里,我只希望能死在你这种人的手里。"公孙大娘嫣然道"你的确是个很会说话的人,连我的心都快要被你说软了。"她盈盈走过来,身上的七彩霓裳无风自动,就像是有千万条彩带飞舞。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道:"下次我比剑时,一定也要做这么样一套衣裳穿!"公孙人娘道:"哦。"

  陆小凤苦笑道"现在你的剑还没有出手,我的眼睛已经花了"公孙大娘道"我的心已软,你的眼已花,我们正好扯平"陆小凤道"还没有扯平"

  公孙大娘道"还没有#34;

  陆小凤道"你手上有两柄剑,我手上却只有一手冷汗!"公孙大娘道"你的剑呢#34;

  陆小凤道"我没有剑"

  公孙大娘道"你有刀#34;

  陆小凤道"也没有。"

  公孙大娘叹道"像你这样的人,出来时身上连一样武器都不带,实在危险得很"陆小凤道:"实在危险得很,尤其是今天。"

  公孙大娘道:"你想不想借一口剑#34;

  陆小凤道"想。"

  公孙大娘道,"想向谁借?"

  陆小凤转过身,对着那青衣女尼微笑。

  公孙大娘又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人并不是真醉,他倒还识货得很。"这柄剑也不长,但精光四射,剑气森严,屈指一弹,龙吟不绝。

  陆小凤握剑在手,忍不住脱口而赞"好剑!"

  青衣女尼冷冷道:"只可惜这柄剑,今日竞被一个快死了的醉鬼握在手里!

  陆小凤笑道:"醉鬼的确是醉鬼,快死了却未必"现在他们已下了楼,到了院子里,星光从那棵大银杏树的枝叶间漏下来,正照在陆小凤的脸上。他眼睛里的酒意突然全都不见了,看来也清醒得像诸葛亮一样。

  二娘失声道:"你没有醉#34;陆小凤并不想否认。

  二娘道"既然没有醉,你为什么要认输#34;

  陆小凤笑了笑,道:"第一阵我若不认输,第二阵我就输定了,第三阵就根本连比都不必比!

  二娘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人也并不是真的笨蛋。"红衣少女扁着嘴唇,狠狠道"但却是个真的混蛋。"公孙大娘谈淡道:"你第一阵纵然故意认输.第二阵也未必能赢。"这句话说出口.她的剑已出手.剑光闪动间,她霓裳上的七色彩带也好始飞舞不停,整个人就像是变成了一片灿烂辉煌的朝霞,照得人连眼睛都张不开,哪里还能分辨她的人在哪里?她的剑在哪里?若是连她的人影都分辨不清,又怎么能向她出手?

  陆小凤第一次与她交手时,已觉得她的剑法奇诡变幻,甚至比西门吹雪更可怕。现在他才知道,那一次她的剑法根本还没有完全发挥威力,这种剑法的威力好像本就需要这么样一身七色霓裳来烘托的。古老相传"剑器"并不是剑,只不过是一种古代的武舞名称,舞者彩衣空手,彩带如飞直到公孙大娘,才将这种本来只作观赏的舞技,加以变化,变成了真正可以刺敌伤人的武技她在圣文神武皇帝驾前作此舞时.也许是不用剑的,她生怕剑气惊了御驾。可是她私下却真的创立了一种剑法,使得剑器真正变成了剑的一种。

  这种剑法既然脱胎于舞,当然和别的剑法不同,所以今日的公孙大娘才会特地换上了这么样一身彩衣,甚至不惜以真面目见人。以为这种剑法真正的威力,是需要"美"来发挥的也只有她这么样的绝代佳人.才能将这种剑法发挥到极致。

  陆小凤心里在叹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武功的玄妙奥秘.绝不是任何人所能凭空臆测的!

  假如他今天没有亲身体验.也许永远不会懂得这种剑法的妙处何在?可是他并不想体验得太多。

  因为这种剑法的变化实在太奇诡,招式实在太繁复发出来,就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只要他露出一点破绽,只要他的眼与神稍有疏忽,就很可能立毙于剑下,他想战胜只有凭一个宇。

  快!以快刀斩乱麻,以不变应万变。公孙大娘乍一出手他的身子已凭空飞起.飞上了对面的屋脊。

  红衣少女叫"这人想逃了"

  五个字还没有说完,陆小凤的人又已飞出,人与剑似已合二为一。只见剑光如匹练如飞虹,从屋脊上向公孙大娘直刺了过去,剑光辉煌而迅急,没有变化,甚至连后着都没有。他竟已将全身的功力都溶入这一剑中,没有变化有时也正是最好的变化。

  公孙大娘人如彩霞,剑如流星.但却还是已来不及变化。她的人与剑,似已全都在陆小凤这一剑的剑气笼罩下。只"盯"的一声,声如龙吟。剑光一合即分,满衣彩霞飞舞,公孙大娘身上的彩带,已被削断了数十条,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

  公孙大娘身形已停顿,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竟不再出手。陆小凤也不再出手,也只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公孙大娘。

  二娘忽然大声道"这一阵还未分出胜负,你们为什么已住手#34;陆小凤淡淡道"这一阵若是比杀人,当然还没有分出胜负,若是比剑,就已算我胜了!

  公孙大娘终于长长叹息,道:"不错,这一剑之威,实在已胜过了我!

  陆小凤道"多谢。"

  公孙大娘道"但我却从未想到,你居然能使得出这样剑?"陆小凤笑道"这一剑本是我刚刚偷学来的!公孙大娘知道从哪里偷学来的#34;陆小凤道"白云城主。"

  公孙人娘耸然道:"叶孤城#34;

  陆小凤点点头道"这一剑叫天外飞仙,本是白云城主剑法之精华,连木道人都认为这已可算是天下无敌的剑。"公孙大娘长叹道:"这一剑形成于招未出手之先,神留于招已出手之后,以至刚为至柔,以不变为变.的确己可算是大下无双的剑法"陆小凤笑道:"白云城主若是能听到大娘这番话.一定愉快得很。

  公孙大娘冷冷道:可是这一剑若是由他使出来,就末必能胜得了我。

  陆小凤忍不住问。为什么#34;

  公孙大娘道"因为他是天下无双的剑客,他这一剑还未出手.我己必定有了戒备,可是你刚才掠上屋脊时,我却以为你是想逃了,所以我的气势已松泄,所以才没有挡住你那全力击来的一剑。

  陆小凤笑道"也因为我根本连剑都没有,你当然想不到我会使出那一剑"公孙大娘叹道"所以柔能克刚,弱能胜强,也正是这道理。"陆小凤也叹了口气.道"幸好我不是个有名的剑客,否则今日只怕已死在这里。

  公孙大娘沉着脸,道:"但今日你还没有胜,我们还有第三阵。"第三阵才是决定胜负的一阵。

  陆小凤道"第三阵我们比什么#34;

  公孙大娘道:"轻功。陆小凤笑了。

  公孙大娘道"轻功本是你的拿手本事,你又是个男人,气力自然比较长,我跟你比轻功已经吃了亏了.所以——"陆小凤道"所以我也应该让你占些便宜"

  公孙大娘道"你至少总得让我先起步"

  陆小凤道:"行。"

  公孙大娘道"但只要你能追得上我,就算你胜了.所以你也并不是完全吃亏的。"陆小凤道"我本来就很少做真正吃亏的事"

  公孙大娘道"我令人敲锣为号,锣声完全停止后,你才能追!"陆小凤道"锣声只一响#34;

  公孙大娘道"就只一响。"

  陆小凤笑道"这么样看来我的确不能算吃亏。"公孙大娘道"只不过我还是要……"

  陆小凤抢着道:"你当然还得先去换套衣服,喝酒有喝酒的衣服,比剑有比剑的衣服,比轻功当然也得有另外一套衣服。"公孙大娘展颜一笑,嫣然道"你的确不是笨蛋,一点也不笨。"夜凉如水,她们姐妹们的脸色,也冷得像水一样,像已将结成冰的水。

  红衣少女突然冷笑道"偷机装醉,又偷学别人的剑招,这种男人,我最讨厌了。"陆小凤微笑道"我本来就没有要你喜欢。

  红衣少女道,我只想问问你,你究竟是不是男子汉#34;陆小凤道"你看呢#34;

  红衣少女道"我看不出。"

  陆小凤叹道"我就知道你看不出的,你只不过还是个孩子。"红衣少女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好像连理都懒得理他了。

  欧阳情眼波一转,道:"我总不能算是个孩子了吧#34;陆小凤道"你当然不是孩子,你简直已可算是个老太婆。"欧阳情也狠狠瞪了他眼扭头走进了小楼。

  陆小凤叹了口气.在石阶上坐下来,喃喃道"一个男人若是能活六十年.至少有十年光阴是白白浪费了的。"二娘忍不住问道"怎么浪费了的#34;

  陆小凤道"这十年中,起码有五年是在等女人换衣服。

  二娘道:"还有五年呢#34;

  陆小凤道"你一定要听#34;

  二娘道:"你不敢说#34;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道"你一定要听,我就说,还有五年是在等女人脱衣服。"二娘的脸都气红了,青衣女尼的脸都气得发白。

  三娘忽然道:"我现在已改变了主意"

  陆小凤也忍不住问道:"改变了什么主意#34;

  二娘冷冷道:"我现在已经想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了。"这时有一个满脸胡子的青衣大汉,手里提着铜锣,从小楼后走了过来.肃立在石阶上。

  陆小凤又喃喃道"我运气总算还不错,是在等大娘换衣服,若是等别人,那就真惨了!

  三娘瞪眼道:"别人是谁#34;

  陆小凤道"我又没有说是你,你着急什么#34;

  三娘的脸也气得一阵红、一阵白。就在这时,突听铜锣"当"的,声,三个人从小楼窜出来。

  三个人装束打扮都是一模一样的黑衣妇人.连三张脸都是完全一样的,一窜出来.就凌空翻身,分别向三个不同的方向掠了出去,用的轻功身法也一样,锣声余音不绝,三个人都巳掠出墙外,这三个人谁才是真正的公孙大娘?,红衣少女和欧阳情刚才故意生气,为的就是要进去扮成另外两个人。现在陆小凤应该去追谁?无论他去追谁,就算能追上,也必定要错过另外两个。

  他错过的两个当中,很可能就有一个是公孙大娘。这简直比押宝还难押得准。陆小凤巳怔住。

  二娘,三娘、青衣女尼嘴角都露出了冷笑,这下子陆小凤毕竟还是上当了。

  陆小凤也在叹息着,若笑道"看来我毕竟还是上了她的当。"他叹息着站起来,喃喃道。不管怎么样,先追上一个再说。他身子突然窜出,又突然掠回,闪电般出手,扣住了那敲锣大汉的手腕。

  这大汉一惊,"当"的,铜锣落地,嘎声道:"你抓住我干什么#34;陆小凤微笑道"也不想干什么,只不过想带你去见一个人。"大汉道:"见谁#34;

  陆小凤道"金九龄!"

  这大汉瞪着他,瞪了半天,突然大笑,笑声清悦如黄莺"陆小凤果然不愧是陆小凤,连我都服了"原来这敲锣的大汉,才是真正的公孙大娘。

  "你怎么看出来的#34;谁都想不到陆小凤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小凤微笑道:"那位欧阳姑娘生气进去时,我已经觉得有点不对了!"公孙大娘道:"有什么不对#34;

  陆小凤道:"她本不是那种被我一句话就会气跑的人。"公孙大娘道:"我们进去的是三个人,出来的也是三个人,你怎么知道那三个人里面没有我#34;陆小凤道,"我不知道"

  公孙大娘道"你不知道#34;

  陆小凤道"我只知道一个长着满脸胡子的大男人,身上不该这么香的"公孙大娘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我本不该站得离你这么近,一个女人站得离你太近的确是件很危险的事"陆小凤笑道"尤其是像你这么香的女人!"

  公孙大娘吃吃的笑道"可是我也实在没有想到,你这人居然像小狗一样,不但会用眼睛而且还会用鼻子。"陆小凤道"这也是我最近刚跟别人学来的。

  公孙大娘道"跟花满楼学来的#34;

  陆小凤道,"对了。"

  公孙大娘叹道:"看来别人无论有什么长处,你学得很快"陆小凤道:"我一向很虚心。"

  公孙大娘点点头,道:"虚心的人.总是有福的!"陆小凤道"所以你们现在才应该虚心点听我一句"公孙大娘道:"我们都在听!

  陆小凤道"现在你巳落在我手上,你的姐妹们若想要你平安无事,最好乖乖的留在这里听消息。"他目光慢慢的从二娘、三娘脸上扫过,冷冷的接着道:"若有人还想轻举妄动,就等于是想要你快点死,你死了之后,她才好取而代之做这地方的老大。"公孙大娘笑了笑,道:"你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想我死的"三娘铁青着脸,忽然跺了跺脚,道:"你难道真的就这样跟着他走#34;公孙大娘淡谈道:"你总该知道,我并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她又叹了门气,接着道"何况,我现在就算不想跟他走,也不行了,这个人只要抓住了一个女人,就好像死也不肯放手的。陆小凤悠然道:"尤其是像你这么香这么漂亮的女人。"公孙大娘道:"现在我只希望你小心一件事"陆小凤道"什么事#34;公孙大娘道"小心你的手,不要被人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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