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风水高层(房子在十字路口犯煞图)
1994年初,我们报社是在哈尔滨路与鞍山街交汇处的三达招待所办公,从二楼窗子望出去,对面就是太平洋多层线路板公司。白天哈尔滨路是安静的,但是夜幕降临,国槐树下方砖步道上,就突然涌出成群结队的打工妹,她们多是穿著蓝色工装甚至胸前还带着工牌,工牌上有姓名和生产线。
哈尔滨路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成了一条流动的风景线。
我常常是在这个时辰才下班的,因为要爬格子赶稿子。我也喜欢在夜色下悄悄地观察这些充满朝气的女孩,看她们唧唧咋咋的逛街聊天吃零食,猜测她们的年龄和公司——是马达还是三得?是斯大精密还是五三制罐?
然后我会骑一辆破自行车从鞍山街向南冲下去,再左拐上金马路。
那时,浩浩荡荡的回市内班车流早已经开过去了,金马路空空旷旷,空旷的甚至让人怀疑。所以我骑自行车可以一边玩大撒把,一边哼起“穿林海跨雪原……”唱着唱着,看一眼高楼林立,华灯初上,想起还在漂泊的自己,眼睛就有些湿润。
图丨当年在三达招待所的开发区报社。
2
1994年,金马路已经初具规模了,有了一个城市中轴线的样子和气派。
从金马路西段说起,在振兴路跨海大桥上一过来,就看得见金马大厦银帆宾馆,还有邮电楼庆港酒店聚星楼等早期建筑。尤其中银大厦和金元大酒店对角的十字路口,四个角的高层建筑都已经矗立起来了。例如银海大厦、野马大厦和高和大厦。
再进入金马路中段,那时有五彩城,还有华清大厦和金港酒店收获公寓等。
从现在安盛这个十字路口再往东看,当时只有管委会大楼初显模样,突兀而雄伟,楼前的广场开始平整,种雪松布方砖铺草坪,这一片正是从1994始,成为新区的中心。
从管委会大楼再往东,金马路两侧基本都是乡村老样子了。
今天图书馆大剧院那里,是一个早市小广场。临街前有一排平房,几家不温不火的小饭店和娱乐厅,对面是大孤山乡俱乐部即东方剧场,偶尔放映电影,但影院里的地板上是很厚的一层瓜子皮。
对了,东段那时正建设的有一个马桥宾馆,是原马桥子村一队队长杜贤良干的。马桥宾馆建成后初始红红火火,后来却不知何故而倒闭,一直闲置到现在。很多人说,可惜了那块好地角。
再往东,基本就没有什么新建筑了,除了早年建成的东山小区。东山小区最温馨的是那里的夜市,有让外乡人感觉到温暖的烟火气息。
夜市里最火的是一块钱7斤的海红,一块钱三斤的小扇贝。我一般会买一袋海红或扇贝拎回家,那时住在东山小区新云里租的一动迁楼里。偶尔买一个沈阳炸鸡架或小鲅鱼或大棒鱼改善一下。蚬子波螺虾爬子不是很喜欢,还有一些海鲜是叫不上名字的。而螃蟹大虾基本是看一眼就走,和在街上看见漂亮女人一样。不做非分之想。
那时东部最令人瞩目的是刚刚封顶的丹顶鹤大厦。
号称百米高的丹顶鹤大厦,在港西小区沈阳路的剪刀口处,也可以叫裤裆街。当时这座楼的上面设计是有一个圆形旋转餐厅的,餐厅涂成红色,因此起名为丹顶鹤。
也有人调侃,说这个楼在这个三角地位置上嘛,就很像男人那啥,大家听了都是一笑,也有人说,确实像那啥。
图丨1994年从金马大厦看金马路。
3
1994是我采访和写稿子数量最多的一年,采访记录用了好几个笔记本。
我自知年纪大而资历浅,从小记者开始从头做起的。所以每天马不停蹄的去找线索去采访。一是到了新地方想好好表现一下;二是为了生活,写稿子的稿费是一个变量。当时租房子孩子上学,家里真是捉襟见肘啊。
从记者的角度来说,我也最怀念1994。因为采访让我接触到许许多多我通常不会遇见的人。它给了我一个观察这个新城区的机会,而得到这种机会的人其实并不多。
那些平时在街上会跟你保持距离的人,采访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会敞开胸怀地和你交谈,甚至你可以接触到任何层次的人,跟他们进行交流。这种交流能学到很多故事和经验。因此,那一段时光是我度过的最美好的最忙碌的时光。
从1994年年末始,我们报社又从全国公开招聘来12名新同志,是来自新疆、安徽、江西、海南、内蒙、青海、宁夏、黑龙江等诸多省份的编辑记者,队伍壮大了,我也突然成了部门负责人。
他们的到来,先让我一下子感觉到自己是一个“老同志”了,因为开始有人叫我“王老师”。此前,报社都是比我资格老的,没有人叫我老师,年龄大没用,就像外企里的规矩一样,资历老一天的员工就是“前辈”,不关乎年龄。
再后来我是部主任是总编助理副总编,虽然芝麻官,但是要开会、要搞策划、要给别人改稿子,特别绑身子,能跑出去采访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所以后来我当到总编助理时,曾经提出过要下去当一名记者,想去跑采访。但班子都认为我是在闹情绪,于是未果。
1994年,我采访了老市委书记崔荣汉,原开建公司总经理范勇昌。
采访了开发区规划局局长邱长源,规划局总工程师张士英,钱谷;设计院院长王明历,质检站站长韩忠信、处长吴永胜……
星河公司老总李葆华、孙绍华。
远东影视城老板王贤俊;万宝至马达工会主席陈正弟、员工邢雪梅。
大连工业团地管理公司营业部部长东村纠,翻译姜华。
原田公司23岁刚刚入党的孙为俊。
港西小学校长南朝师;优秀班主任岳丽华——从黑龙江伊春过来女教师。
中建6局的建筑工人廖汉华;董家沟山口村的农家妇女丛人风、赵玉梅。
……
但是,跑得最多的还是跟着管委会主任高姿的一些采访。包括会议、包括会见外商和下去到企业走访视察。
高姿风度翩翩,戴一副宽边眼镜系红领带或蓝领带,讲话条理清晰,目光会照顾到身边的每一个人,确实有着吸引人的魅力。
图丨1994年的金马路中段。
4
1994年管委会新大楼建成搬家时,正是高姿主政。
但管委会新大楼,却是他的前任班耀日主持建设的。
1991年,第二任管委会主任班耀日上任不久,就开始筹建管委会新办公大楼。
老班提出的口号,是开发区要从出口加工区向大连新市区转变,要“三年见成效,五年大发展,十年建成现代化国际性综合性城区”。所以新的办公大楼是必须的。
选址一开始在五彩城东南角,那时金马路上一共也没有几栋建成的楼宇,且都集中在西段多,这个选址离金马银帆都近,也有一个想抱团的心理。
但主要领导不同意,一是设计方案不可取;二选址在商业区中也不合理。于是规划局规划处处长王明历经过考察,最终他建议选址在原大孤山乡政府医院的后身,一个向阳的开阔坡地上,背后靠的那个小山叫丁岭子,再后,是铁塔一般的大黑山,前面,是碧波万顷大连湾,风水极佳。
丁岭子在高姿时期建成了一个樱花园也叫桃花园,原设计是用来接待外商的地方。日资企业“原田会”的五家企业就曾在那里召开过联谊会。后来市政府那边有人说闲话,实际从老班时期给开发区干部分房子开始,老市区就有人对开发区流露出各种羡慕嫉妒恨,于是园子开始闲置。
闲置多年后,王贤俊灵机一动,请示管委会又做工作,于是由大连艺术学院来托管了园子,不知情的人以为这是大连艺术学院的校区,哇!好漂亮!
管委会办公大楼的设计方案是公开招标的,招标后报上来的图纸却没有一个满意的。考虑到时间紧迫决定不再招标,由管委会请来几位设计专家,从报上来的草稿中选出大连民用建筑设计院的一个方案为基础来修改。这个方案原设计人是大连民用设计院院长董伟的弟弟叫董超,在他的方案基础上,又反复修改九次最后定稿了。
这个设计方案的特点是色彩上十分突出。例如大楼是以白色为基调的,象征着廉洁;而前面褐色的粗大门廊又代表了政府的严肃性。白色、褐色和宝石蓝的玻璃色彩,使整栋大楼典雅和谐,端庄明快。
在线条上,整栋建筑轴线也十分对称,其主体的上部横线及下部竖线是用来表现一种稳定;横线和立柱又产生视觉和力学上的安定感。但这个方案之所以被选用的主要原因,还是原设计方案里的大楼两侧有带腾飞的”翅膀”,这个“翅膀”是亮点。
施工方是中建六局承包,国字号单位,大楼被命名为金马路199号楼。
那么,第一版的管委会大楼有多高呢?
我们在金马路上看大楼,感觉高大而巍峨,完全是视角问题。因为它选址就在高地,起点高,又有大黑山的映衬。而实际大楼地面上仅七层24米高度,总建筑面积为19553平方米。
图丨1994年刚刚落成的开发区管委会大楼。
5
1994年夏秋时节,管委会从金马开始往新大楼搬家了。我们《大连开发区报》特别发表了一篇署名溪元的“告别金马”:
轻轻地抬走最后一个卷柜,慢慢地扫视着共同厮守了五载的房间,最后一次锁好褐色的房门,我们在心底深情地道一声:“别了,金马……”
告别金马,就是在告别一段辉煌。告别金马,我们正是要跨上另一匹“腾飞的金马”。
整得挺缠绵很煽情的。
1994年管委会开始从金马大厦搬到现在的新楼,到了年末基本搬迁完成。
搬家了,高姿要求,新大楼要有新面貌,要新作风新开端;要让外商、投资者和办事人员一走进新大楼,就能体会到我们的精神风貌。因此,他要求管委会工作人员不准在公共场所吸烟,不准喧哗,不准随地吐痰,走廊不准摆放物品,不准有“长明灯、夜来水”等等。
总之,在作风建设上高姿抓得紧,身体力行,因为这就是投资环境啊。
有一次,我来六楼参加高姿会见外商的采访,会见结束后,他有些严肃地对我说:国栋,你怎么不系领带?
那时刚从北边过来不久,过去还真没有上班就系领带的习惯。
要求管委会工作人员系领带的事情,我印象中讲的最多的,就是高姿和张世坤。当然,历任掌门人每人的打法都不一样,着眼点也不一样,各有各的特点。
新大楼运行之后,管委会工作人员包括高姿,中午吃饭都是在后楼食堂的大厅里共同进餐的,高姿常常又是来得最晚的那个人。
在大楼里,高姿办公室在6楼西侧,从西侧数我记得是602。601是一小会议室。而大楼东侧,是会见外商和来宾的一个装修较好的会议室。
高姿之后,一把手们开始在大楼的东面办公了。
1994年刚搬迁过来的大楼前,广场草坪还是青一块黄一块的,远没有今天那样整齐靓丽。那时,整个大连的草坪样板就是大连市政府广场的草坪。
草坪中心是腾飞雕塑,是很多人在这里摄影留念的地方。
管委会新大楼的对面,沿金马路从东往西依次是贸易大世界、开发区商场、海王府饭店、聚仙楼饭店和信托投资公司。海王府海仙楼是开发区最好的两家海鲜店,海仙楼老板韩吉光,这个大家都知道;而海王府的老板是张燕,这个女老板情商高,会做买卖,所以生意也很火。
海王府饭店建筑也很有特点,临街外墙只有一条象征性的狭细的小格子窗,突出了墙体的白色调,又使人感到几分神秘。
开发区商场东侧的贸易大世界正在准备开业中,这是老马桥子的一生产队队长孙德政主持干的。而王延河这一年年末也来到了开发区,正准备在四楼搞一个牡丹江百货专柜。
贸易大世界,招租时我记得是三千块钱(年)一个服装摊位。
图丨第三任开发区管委会主任高姿。
6
虽然这是一个年轻的城市中轴线,金马路上也还是会有一些特殊的历史性标志留在那里,让人缅怀。
例如,原田公司的院里门前,一直停有一辆老丰田。这台车没什么特别,特别的是它的车牌子大概是开发区唯一的黑牌了。黑牌车,当年是招商引资而特意为外商公务车设置的车牌照,现在早就没有了。
当年黑牌车是外商企业由国外自带车的车牌,发放范围是外企(包括港澳台企)、外国和国际组织驻华机构、外籍人士以私人名义购买的在中国行驶的车辆、港澳(台)及外国入境车辆,以及海关暂扣车辆挂的临时牌照、或保密机构。
1993年,这项优惠政策就被取消了。
这个牌照据说当年有人出十万块钱,原田不卖。现在恐怕就更不是钱的问题了。
还有,五彩城A区临街的那副不锈钢雕塑壁画“五月的风”。
还应该有金马雕塑,可惜在2003年一场风暴潮中被毁掉了。
当然,金马路上最重要的还是那块奠基石。大概这是唯一没有变化过的一个历史性建筑物。现在回头再看金马路的建筑,很难找得到一点都没有改变过的“老建筑”。几乎所有的建筑都经历过改造或装修重建等手段,变得面目全非或更靓或更丑。
想起来了,1994年时,金马路还不叫金马路,叫长春路。
一直到1999年10月,有关部门考虑到与大连市内的道路重名,长春路才更名为金马路。
金马路的本意,就是金州马桥子。其余的,都是引申的意义,都是派生出来的。
图丨金马路上的海王府饭店。
7
1994最难忘的,是10月16日大连开发区10周年庆祝大会。
筹备庆祝大会的时候,管委会主任高姿曾向上请示,可否请中央首长来参加庆祝会?毕竟这是中国第一个国家级开发区的10周年啊。有关部门答复是:一般不会特意安排领导出席地方的活动,但可以就近就便。即如果有某领导同志在那里视察工作,可以邀请。
结果是人大副委员长倪志福正好在辽宁视察,于是他应邀来参加了开发区10周年的庆祝大会。
实际在10月13日,国务院总理李鹏和军委副主席刘华清就来到了开发区视察。高姿作的汇报,李鹏还给大连开发区题了词:总结十年,再展辉煌。
大会在五彩城的下沉广场召开,就是今天十二生肖雕塑的那个地方。
台阶式的下沉广场有点仿古罗马广场的味道,我们报社的工作人员在曲线型长长的台阶上整齐摆放了很多小马扎,是给开大会时台下听众用的,中心是会场主席台。
10月13号主席台就已经搭好,结果晚上刮大风,把围挡都刮掉了。第二天开建公司派人又紧急抢搭。
10月15日阴雨。10月16日放晴,但是风特别大,天气也比较冷,大会会场却是热气腾腾的。中央、省、市的各级领导坐了好几排,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主席台上的C位是倪志福,左右是辽宁两位正省顾金池和全树仁即人称“顾全大局”的两位领导,然后副省若干然后副市若干……
我们报社编辑部曾经开会商量过,会议报道怎么以最快速度发出来?大家认为,最难的是第一时间拿不到领导讲话稿。
结果会议开始,省委书记顾刚刚讲完话,众目睽睽之下我们一女记者就走上讲台,大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已经从领导手里拿下讲话稿就下去了。我估计,领导肯定是没反应过来,见一个年轻女性要讲稿,稀里糊涂就交出来了。后来管委会办公室负责人大为光火,说,你们记者怎么能随便上主席台呢?
大家却偷着乐。
那次会上给100位老开发每人颁发了一尊拓荒牛青铜雕塑,沉甸甸的。手捧拓荒牛雕塑,周围一片艳羡的目光啊。
10月21日晚上,在这里举行了《世纪星座》晚会,现场直播,场面很大。台下的观众都是军大衣或羽绒服,台上的舞蹈演员金星却光着膀子系著红腰带在跳舞。赵本山、巩汉林、万山红等一大批演员来现场捧场。
那一次10周年,《人民日报》头版头题发表了张书栋的长篇通讯“大连开发区今年10岁”。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小标题:“24平方公里内摆满项目,是吸纳国际资本和世界先进技术最活跃最密集的地区”。
《辽宁日报》的重头文章是“北方之珠——大连开发区10周年礼赞”。发表在10月13日《辽宁日报》头版头题。是辽报的著名记者李宏林执笔。
我也写了一篇关于开发区创业初期的回忆:“1984——大连开发区”。九千字在我们区报二版发了一个整版。
图丨开发区十周年庆祝大会现场。
8
1994年夏天,一伙天南海北来的年轻人在这里创业打拼。晚上,他们到五彩城的一家酒店喝啤酒。啤酒先是一人要一箱,在饭店门前把啤酒箱都坐在自己屁股下,然后让老板上羊肉串烤饼子。
边喝边聊。初来马桥子,大家想说的话多,想做的事多,想交的朋友也多。因此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不知不觉夜色阑珊,啤酒也竟然都喝没了。然后喊着让老板上啤酒,老板却为难的说,他也没啤酒了。
有人就说,我们没尽兴啊,再说喝了这么多也没有人给证明一下,这不行,你给我们打一张条,就写:某某饭店的啤酒被某某等喝没了,特此证明。不然,我们不买单。
老板看是一帮酒鬼很无奈,就照此写了一个纸条。
大家拿着纸条看了下,又说,不行,你还得盖上公章。
老板说,我这小店也没什么公章啊。
盖收款章。
于是盖上了饭店的收款章。大家才散去。
第2天,他们拿着这个纸条到处炫耀,说,我们把这家饭店的酒都给喝光了。服不服吧?
那时就是年轻啊。荷尔蒙飞扬。
图丨当年金马路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