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梦见一墙幼鸟(女人梦见一面墙倒了)
本故事已由作者:吾家萌,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夜已渐深,王府内外除了巡逻的守卫外,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可我还没有睡去,不知为何心中隐隐得总觉得有些不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心惊的气息,冰冷而又熟悉。
不安的感觉越发浓烈,于是我足尖一点,跃上了屋顶。在屋顶之上,果然发现了异常。
竟有人胆敢夜闯王府!
来者立于屋檐之上,一身墨色长袍在夜风中飘摇,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披散,显得不羁而又阴冷。
居然是他!皇上身边的侍卫统领,石墨辰!
皇上一直视王爷为眼中钉,想要处之而后快。就连我们这王府也被迫建在了皇宫之内,方便皇上监看着王爷的一举一动。没想到如今三更半夜,他还派自己的贴身侍卫来监视,简直可恨!
我不禁冷哼:“堂堂侍卫统领石墨辰大人,深夜造访王爷府不知所谓何事?”
石墨辰没有回答,也没有准备动手。只是望着我,眸色阴沉。
我继续说道:“王爷府不是随意进出之地。石大人,请回吧。”
石墨辰依旧没有动。
我眸光一冷,握紧了手中的剑:“石墨辰,不要欺人太甚!别以为你是皇上的人就能在王府放肆。若你今日胆敢硬闯,我木卿身为王府护卫,就是拼得一死,也要保全我王府的尊严!”
石墨辰听完我的话轻轻锁眉,微闭一下眼,然后无声地消失在了黑夜中。
望着石墨辰消失的方向,我独自立在屋檐上,目光深沉。
一夜过去,石墨辰虽然离去,但我心中总是不安,皇上一心想除掉王爷,就算昨日不动手,早晚也会出手。这个皇上,和他身边那些心腹,都是我必须小心提防的人!
正心忧之时,有人来敲我房门。我打开门发现来人是王爷的贴身侍女心怡。心怡与我年岁相仿,很是投机。
心怡一进门便挽住我的手臂:“木卿姐姐,王爷在午睡,我一个人好无聊,我们出去逛逛吧。”
我想想也觉得近来忧思太盛,该出去散散心了。我们不便离开王府太远,便在御花园内随便走走。
心怡看我心绪不宁,问道:“木卿姐姐最近心情不好?”
我点头:“我担忧王爷的安危。”
“姐姐对王爷真好。”
我正色道:“王爷值得我誓死效忠,是他将我从不堪的过往中解救出来,我这一生都甘愿为他付出……”
突然,我停住了脚步,直直地望着前方,眼底升起一股杀气。在我们面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熟悉到昨晚才刚见过。
那个人正对着一排侍卫训话:
“你们都是我细心挑选的精英,是我精心训练出来的御前侍卫。你们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保护圣上。如果做不到,那便没有存在的意义!”
石墨辰的话让我不禁发出鄙夷的轻哼,声音虽轻,可他耳力极佳。缓缓转过身子,望向我和心怡。
我面露厌恶之色:“今天真倒霉,散个步都能遇到瘟神。心怡,我们走。”
有这人在的地方,我连一刻都不愿多待。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皇上和他身边那讨人厌的石墨辰都没有什么动静,一切都好。唯一不好的就只有心怡了。单恋一个人,哪怕她隐藏得再好,也能明显得感觉出她的痛苦。
我心疼地望着这个在人前强颜欢笑的姑娘:“心怡,在我面前,你不用强装快乐。你对王爷的心意我明白。”
“木卿姐,你怎么会?”心怡有些诧异,她没料到自己深埋心底的情意竟会被我看穿。
我苦笑一声:“你把感情掩藏得很好,好到我都替你感到心酸。但是,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你看着王爷时,那满满的情深,让我岂会看不出你的心意。只有心里装着一个不可能得到的人时才会有那样的眼神,这种酸楚的感觉……我比任何人都了解……”
我心中突然涌上了一阵心酸,有些我刻意回避的情绪又一次席卷了我的心头。
“木卿姐?你……也曾有过这样的往事?”心怡问得小心翼翼,怕触及到一些我不愿回首的事。
是啊,有些往事,的确不堪回首。这些往事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我不愿触碰,只能微微摇头,一语带过:“这种单恋的心情煎熬了我十年,这种感觉我永生难忘,直到被伤得体无完肤之时,我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傻。”
说完这句我便不再多言,多说一句都是在伤口上撒盐。
2
这一日的王府气氛有些奇怪,总有着三五下人围作一堆,窃窃私语。我有些好奇,走近听了听。
有个仆从在说“我刚遇上宫里的小德子,他说陛下看上了王爷身边的心怡,正准备招去自己身边贴身服侍呐。”
我听完大惊失色,顾不上再听下去,忙去找心怡。
心怡被我从睡梦中叫起,一脸疑惑:“木卿姐?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呀?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着急询问:“心怡,你老实回答我,你和皇上怎么会认识?”
心怡诧异,但也如实回答道:“我进王府前,曾偶然救过一个人,但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当今圣上。我也是前几日才发现他的真实身份的。木卿姐,怎么了?”
我微微皱眉:“我方才听说,陛下想将你调去他身边服侍。”
“什么!?木卿姐,我不想离开王府。”心怡急的眼泪都快要涌出了,她是那么爱王爷,又怎么舍得离开他。
我恨恨道:“这个皇上心里一直容不下咱们王爷,又苦于不能明着对付王爷。他必定是查到王爷对你极其信任,想要从你身上下手。他心狠手辣,为了达到目的是会不择手段的。心怡,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离开王府,置身险境的。”
突然门外来了个王府的守卫:“心怡,石统领来了,说是来找你的。”
心怡疑惑:“石统领?是谁?找我干吗?”
“是石墨辰。”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居然真的派人来要人,陛下真是欺人太甚!”
正巧今日王爷去找故友品茶,王府没了主子,有些冷清。但最冷的地方必定是石墨辰正待着的大堂,那与生俱来的冰冷冻得满室的奴仆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宫里无人不知,论冷酷,侍卫统领石墨辰大人当属天下第一,百步之内无人敢主动靠近。
我带着心怡走进大堂时,只见石墨辰自顾自的沉默饮茶,一屋子的下人正被他冷冽的气息吓得止不住瑟瑟发抖。
看到石墨辰那张冰冷的脸,我心中怒意顿起:“石墨辰!你统领皇宫侍卫,不忠心耿耿地守在皇上身边保护,来我们王府做什么!?上一次晚上偷偷摸摸来偷窥被我发现了,现在就改成大白天堂而皇之地来了。真当我王府是你来去自如的地方吗?!”
面对我的不善,石墨辰面色一如以往,淡漠地饮尽了杯中最后一口茶,平静地开口,声音中不带一丝的情绪:“陛下有命,有请心怡觐见。”
所有人都怕这个冷酷的男人,可我不怕他。他若敢有损我王府的安全,我必定要与他力争到底!
“心怡只是个侍女,皇上为何要见她?皇上向来与我们王爷不合,现在王爷不在,皇上却来带走王爷身边的侍女,这是何居心!?”
“放肆!”石墨辰终于怒了,“皇上与王爷兄弟间的关系是我们这些做手下的可以议论的吗!?若被皇上知道了你今日这大逆不道的言论,你可知你是死路一条!”
我无惧地笑了笑:“从七岁起我便每日活在刀口之下,你以为,我还会怕死吗?”
随即,我的手指覆上了随身佩戴的宝剑:“石墨辰,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但倘若你今天执意要带走心怡,那除非我倒下,否则,你休想!”
现场的气氛一触即发,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石墨辰作出反应。
石墨辰沉默了,沉默了许久。良久之后,他才低沉地说出了一句:
“……卿儿,你一定要这样为难我吗?”
他注视着我,眼神不再似往常般冰冷,此刻,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愁深藏在眸底。
可我并看不到他眼神的变化,那声“卿儿”不只使在场所有人陷入了震惊,更让我的整个背脊僵硬。
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幕幕重现,我的眼中载满了恨,对这个男人深深的恨。
“不要如此亲密地叫我,我和石大人并没有那么熟。”我努力地让语气显得云淡风轻,但握着剑柄的手指早已经因为用力而泛白,“你早就没有资格这样叫我了!五年前,是你亲手毁灭了这一切,石大人难道忘了吗?!”
石墨辰轻叹了一口气:“卿儿,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今日有皇命在身,必须带走心怡。”
我冷笑出声:“好一个皇命在身,皇上的一句话果真是比什么都重要。石墨辰,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好吧,既然如此,你亮武器吧。”
我一把抽出宝剑,直指石墨辰胸口:“这把紫邪是我十一岁时你送我的礼物,今日就用它来为我们做个了断吧。”
我的剑离他的身体只有一寸,他没有躲,也没有拔剑反击。他就静静地站着,用生命来赌我是否真的下得了手。
“石大人,我跟你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心怡将我手上的剑挡开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心怡:“你疯了吗?你怎么能跟他走?你会有危险的。”
心怡回道“木卿姐,对方是当今圣上,我躲不掉的。今天就算你拦下了石统领,照样还会有其他人被派来的。我若不去,便是抗旨。你放心,我毕竟是王府的人,若我没有做错事,皇上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心怡的一番话说得有理,虽然无奈,我也只能收回了紫邪,担忧地目送着心怡跟随石墨辰离开了王府。
临走前,墨辰回头望了我一眼。我傲然地回望向他,却意外发现他笑容有些苦涩。
“卿儿……那一剑若没有被挡开,你会刺下的,对吗?”
我哑然,没有回话。
墨辰又是一笑:“你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杀手,你一直是最优秀的,最优秀的杀手在面对敌人时是不会犹豫的。我知道你会下手,却还是想要赌一把……赌一赌,我会否成为你剑下的意外。”
我愣在了原地,还没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他已经带着心怡离开了王府。
3
心怡被墨辰带走后,我便吩咐府里的护卫去通知王爷。而我则一直守在皇帝寝殿之外的柳树林中,以防不测。只可惜宫殿戒备森严,无法接近,我只能忧心忡忡地站在林中等着王爷。
不多久,我看到王爷匆匆赶来,那急迫的神情,让我恍然发现,也许心怡的这一场爱恋,并不是她的一厢情愿。若真是如此,那真是太好了,虽然这段爱情可能并不会太过顺利,但至少心怡爱的人,也爱着她。
总好过我这般数年来日日夜夜痴傻地恋着一个没有心的人。
过了一段时间后,我看到王爷带着心怡出来了,见心怡已平安无事,我便放下了心,准备离开。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树叶抖动,有人从树上缓缓落下。
我没有回头,但我猜到是他,石墨辰。
从我站在这里开始,石墨辰便一直待在我身后的树上,我站了多久,他就等了多久。他一定是担心我硬闯伤了皇上吧?呵呵,真是忠君爱国。
我一直都知道他在身后,他的气息不管怎么掩藏,我都能感觉到。这是我爱了十年的男人,早已将他的一切都深刻脑海,融进了自己的血肉里。
石墨辰一言不发地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的背影。
曾几何时,我也是这般望着他的背影,等待着他能对我回眸,可却一次都没能如愿。当时,我就这样傻傻地等,傻傻地盼,耗费了十年的青春,等来的却是一场绝望。
我一直都明白,他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意,只是从未点破。他给过我暧昧,给过我冷酷,时冷时热的态度煎熬着我的心,折磨着我对他言听计从,这便是他的目的。
他知道只要能得到他一个赞赏的笑容,我愿为他拼尽我所有。
“还好王爷和心怡都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墨辰一直默默无语,不过他的少言寡语我早已习惯,我也早已习惯了在他沉默时自己自言自语。
不过这次却不同,墨辰说话了:“你很关心他?”
我没想到他会回应我,有片刻得失神:“你说得是心怡还是王爷?心怡是我这生唯一的一个朋友,我自然关心。至于王爷,王爷救过我,此生我愿将我的生命献给他。”
这句话说完,我们俩都陷入了一阵静默。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想起了当年,曾有个七岁的小女娃,睁着大眼睛坚定地告诉他:
“大人救了我,此生我愿将我的生命献给你。”
也许,他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所有的回忆和悲伤,至始至终束缚得,不过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墨辰沉默了许久,问道:“他就那么好,值得你付出生命?”
“他值得。”
我依旧背对着墨辰,我们看不见彼此的表情。所以我不会知道石墨辰此时已经惨白了嘴唇,他也不会知道我此时已经哭红了眼睛。
“卿儿,你恨我吗?”过了良久,墨辰问了这个问题。
“不恨。你忘了吗?我是你一手打造的杀人工具,工具怎么可能会有感情。五年前,你把我扔了,王爷捡了我,那我便是王爷的了。王爷若叫我杀你,我必将毫不留情。”
这句话后,我与墨辰在林中站了好久,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先离开......
我们知道这也许是两人最后一次的独处了,我们各自效忠的主子是死敌,下次见面,可能就是兵戎相见,生死相搏了吧。
忽然一阵清风飘来,微风拂面,杨柳依依,柳絮飘散,迷乱了双眸,也迷醉了心。此情此景,我有片刻的迷失理智,说出了一直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墨辰,你可曾知道我爱过你……整整十年。”
墨辰没说话,静静地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你一定知道的,是吗?你那么聪明,怎会看不出我对你那满满的情谊。你只是不说出来而已,你不拒绝我,也不接受我,你就那样若即若离地折磨着我,煎熬得我越陷越深。我知道你只是想利用我,利用我对你的感情,让我死心塌地地为石家效力,为皇上排除异己。”
墨辰没有反驳,因为我说得都是事实。
我继续说:“我知道我只是你捡来的孤儿,我配不上你,你也瞧不上我。可我不在乎,就算得不到你的爱,只要能待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真的是天下最作践自己的傻瓜了,明知道你只是利用我,却还奋不顾身地扑倒在你脚下让你利用。”
“别说了。”墨辰靠在一旁的柳树上,不知是烦了,还是不敢再听。
可我并不准备放过他,这些痛苦跟随了我十几年,我今日要将所有的委屈与不平全都发泄出来。
“怎么?这样就听不下去了,你可知这十几年我每日都经历着这样锥心的痛苦。那种看得见却得不到的心情你可曾体会过!?你可知我有多少次从睡梦中哭醒,哭着骂自己下贱,哭着逼自己放弃。
可是为什么每每我要放下你的时候,你又要来招惹我!?你逼得我陷入得无法自拔,便可一心一意地为你所用。石墨辰,你真的好残忍!”
“别说了……卿儿……别说了。”
我没有理会他,继续往下说::“我只是一件你用得趁手的工具,无用的时候便弃之不顾,有用的时候又将我拿出来擦拭打磨。这些我都知道,我不怪你,是我自甘堕落,是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我突然转过了身,紧紧地盯着已是面无血色的墨辰:“我以为就算你对我没有爱情,至少还有一点点廉薄的友情,毕竟我们相处了十年。哪怕是养条狗,养了十年也会有一点点的感情吧。可我做梦都想不到,想不到我在你心中竟低贱到那样的程度,想不到最后你居然会将我送到别人的床上!”
此时我已经接近崩溃,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那种耻辱感几乎就要撕裂了我。
“对不起。”沉默了良久,石墨辰才低低吐出这三个字,声音中有着我听不懂的隐忍与哀痛。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是我自己瞎了眼。”我将眼泪抹净,变回了平时的冷静,“石大人,你最好劝着你的主子不要伤害王爷,若王爷有任何闪失,我必将血洗皇城。”
留下这一句警告,我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住脚步,轻轻问了身后的墨辰一句:
“那十年,你可曾有一刻对我动过心?”
身后是久久的沉默。
我笑了。
这个我一直藏在心底的问题今天终于问出了口,答案果然不出我所料。也好,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死心。
“有时我真的很想剖开你的胸口,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石墨辰,论无情,你果真是天下第一。”
我走后,墨辰一个人闭着眼睛靠在原地。低吟了一句:
“卿儿,我若没有心,又为何会这么痛。”
只可惜,这句话,我并未听见。
4
夜半时分,劫后余生的心怡正准备倒到床上酣然大睡。外衣还未来得及脱下,便被突如其来的我抓住了手臂。
“心怡,陪我喝酒。”
心怡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被我拽上了屋顶。惊魂未定的心怡坐在屋瓦顶上颤抖着望了一眼地面,刚想抱怨,却看见我抱着一大坛女儿红,双眼红肿空洞。
我捧起酒坛,狂饮一口。心怡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过我手里的酒,也干了一大口。两人就这样安静地一人一口喝光了整坛的烈酒。我轻轻靠在心怡肩上,面色潮红,有些微醺。
“谢谢你。”我沙哑地说道,音色中带着一丝哭腔。
我第一次觉得能有一个朋友真好,尤其是能有一个像心怡这样善解人意的朋友。她不会在你难过时说些苍白可笑的安慰,她会用行动去告诉你:没关系,有我在,我陪你一起承受。
以前的我习惯了独来独往,所有的伤痛都一个人背负,自己躲起来哭,躲起来喝酒,躲起来醉。现在突然多了个人陪自己,这种感觉……真好。
“心怡,能认识你真好。”
心怡摸摸我的头:“别忘了我们俩可是同是天涯沦落人,这种冷风孤月凄凉夜,当然要一起共饮断肠酒啦。”
我静静地靠着心怡,夜风吹乱了我的头发,吹干了我的眼泪,吹尽了我所有的保护色。此时的我不再是武功超凡的护卫,不再是心狠手辣的杀手,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为了爱遍体鳞伤的傻女人。
“他今天问我恨他吗……我怎会不恨,当初爱得有多深,今日恨得就有多深。我恨他漠视我们十年的相处,恨他将我送上别人的床,恨他的心里除了忠君报国什么都没有。
但我更恨他对我不经意的温柔,恨他让我觉得我在他心中与众不同。我宁可他对我像对其他人一样冷酷,也不要他时不时地用关心来诱惑我。”
心怡冰雪聪明,已猜出了我说得那个人就是石墨辰:“木卿姐,石统领对你真的毫无男女之情吗?”
我凄然一笑:“若有,他又岂会将我转送给别的男人?若有,他又岂会眼睁睁看着我在他身后追逐了十年,却从未回头看过我一眼?我只是他的工具,他对我所有的关注,不过是为了让我更好地为他卖命。这个男人的城府与心机,我清楚得很。”
也许是今日与石墨辰的对话勾起了我尘封的回忆,睡梦中,我又梦见了那些我曾极力想遗忘的往事。
一切,都从七岁那年开始。
其实原本我没有名字,我只是个无名无姓被遗弃在破庙的孤儿。从记事起,我便跟着一群乞丐四处讨食。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人在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是不会考虑到人性和尊严这种东西的。
其他乞丐不会因为我是个孩子就把吃的让给我,我若想活下去,就只能自己去抢去夺,每天我都为了几口馒头被打得伤痕累累。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我独自撑了七年。
直到七岁那年的有一天下午,太阳正在下山,就如同我的生命即将落幕。三天未进食的我奄奄一息地倒在小巷里,我想我就要死了,可是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我拼着最后一口气向街上爬去。
突然一片黑暗笼罩在我眼前,我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黑发,黑瞳,黑袍,黑靴,就连气息也是黑色的。
这就是传说中冥界的黑无常吗?他是来带我去阴间的吗?
“黑无常大人,我不想死。”
那人说:“你想活下去?那就跟我走。”
冷冷的声音,却给了我温暖的力量。这个人能救我,我跟他走。
虽然身体已经乏力到了极点,但我素来习惯自己面对任何事。所以哪怕再疲累,我也没有想过要让眼前的人扶我一把。
他是我生的希望,我不想让他看不起我。我想让他知道,我不是什么柔弱的小女孩。
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我用尽全力站了起来,扶着墙,跟着黑无常大人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走得很慢,等着我赶上他的脚步,可却没回过一次头,没扶过我一把。我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紧紧地跟着他,就算再累也一步都不敢落下。
“到了。”脚步停在一个宏伟的大宅子前。
听到这句话后,我心中一松,放心地晕了过去。
等我微微转醒,我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躺在一间整洁的屋子里。
再见他时,他还是一身的黑,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容颜。
他对我说:“若你愿意效忠于我,我可以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
我对他说:“大人救了我,此生我愿将我的生命献给你。”
就这样我和其他被他捡来的小孩子一样成了他豢养的杀手,他给我起了名字、教我武功、教我识字。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我感激他,敬仰他,也爱慕他。
也许是我在学习上的天赋让他对我另眼相看,在所有训练的孩子里,我是被他偏爱的。他总会单独地教我一些独门招数,也只有他才会叫我“卿儿”。
正是这种与众不同的待遇让我对他越发的迷恋,他是这个世上第一个关心我的人。虽然我知道他对我的关心,只是因为我是他培养出的最得意的作品。
他不爱笑,但他偶尔的笑容却格外迷人。我会拼尽全力做到最好,只为得到他赞赏的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就足够让我快乐好久好久。
十一岁那年,第一次杀人。他为我打造了一把紫邪,这是他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我珍之如生命。
用他送我的剑我成功地完成了任务,可我毕竟只有十一岁,那杀人的可怕感觉让我挥之不去,梦魇缠绕了我整个夜晚。一闭上眼睛,那被我夺去生命的人就化作冤鬼来向我索命,我害怕得不敢入睡。
这时我发现了窗外立着一个黑影,那黑影在门外守了我整个晚上。
那轮廓是我铭刻在心的男人,那气息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味道。
是墨辰。
他是怕我第一次杀人后会害怕,所以来陪我吗?
就是这种无声的体贴让我在那一晚从喜欢他,升华成了爱他。
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墨辰接任了他父亲的职务成了新一任的侍卫统领,而我也成长为了石家的第一杀手。他长期留在宫中保护皇上,我则为他替皇上追杀异党,扫平障碍。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杀人,那满手鲜血的感觉让我痛恨自己的残忍。可是为了他能高兴,我逼迫自己做到最好,做到最狠。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而我也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一切。
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天天相伴,有时候一个月可能才只能见一次。见面时他也不会和我说什么,都是我厚着脸缠着他问东问西。我既不想放弃好不容易相处的机会,又害怕他会嫌我烦人,我就这样在他面前卑微而又痛苦地活着。
有时我也会想,其实见不到也好。如果不常常见面的话,说不定我对他的执念就不会那么深,爱就不会那么浓。
可是每当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放弃时,他又会突然出现。他会将皇上赏赐他的奇珍异宝转赠给我;他会在我执行任务前交给我一个平安符;他会在我重伤时,心急火燎地从宫里赶回来为我上药……
就是这些若隐若现的关心煎熬着我永远都忘不了他。
当我一身是伤地躺在床上,看到床边的他面色铁青,声音颤抖地对我怒斥:“不是要你小心一点吗!?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你再去执行任务!”
那一刻,我知道我完了,无论他是真情还是假意,我这辈子都注定陷在他布得陷阱里出不来了。
我从未奢望过能和他在一起,就算他日后娶妻生子了,只要能让我继续陪在他身边,能偶尔看到他,我就心满意足了。
可就是这么卑贱的愿望在我十八岁那年也被无情地摧毁了。
“……墨辰,你真的要我接这个任务?”拿着他交给我的密函,我的脸色苍白,双手震颤。我不可置信,他竟要将我送上敌人的床榻。
“这个任务只有你能胜任。”
多么无情的答案啊。石墨辰你的眼里果然只有任务,从来都没有我。
“我不接。我是你府里的杀手,不是你养的妓女!”
“你没有选择,你的命是石家给的。”
这一刻,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绝望。这样冷血的一个男人,我居然爱了十年。
我的心死了。我麻木地任由下人给我穿上风情万种的衣衫,将我送到目标的床上。直到那个男人扑向我的时候我的神智才恢复,我像疯了般拔下发簪刺向他。
我惊动了那个男人的手下,可我不在乎,我本就不想再活下去了。
若不是王爷碰巧路过,救下了我,我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可王爷救得了我的人,却救不了我的心。
我知道墨辰一直就在远处看着,眼睁睁地看着我被那个禽兽压在身下,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一群人围杀,却没有伸出援手。
石墨辰,你果然够无情。
……
我从过去的回忆中醒来,脸上已是一片湿润。这段记忆刻骨铭心,每每想起都恨之入骨,恨他,更恨我自己。
恨我自己直到今日,依旧还不能忘记他。
5
又过了数月,这段时间内,皇上都没有再为难王府,一切都很平静。更可喜的是,心怡和王爷终于互表了心意。心怡的这场暗恋总算修成了正果。
可这一切的喜悦,都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因为,他们之间还夹着一个可怕的敌人。
一道圣旨降临,打破了王府的平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府侍女心怡,虽非名门,而救驾有功,淑惠柔嘉,册为正四品淑嫔,于五日后入内。”
接到圣旨后的心怡面如死灰:“王爷!怎么办?我不要进宫为妃。”
偶然救一男子后,不久她收到封妃圣旨,才知那人是当朝皇帝
王爷双拳紧握,眸露恨意:“此生我什么都可以不和他争,皇位、江山甚至是这些年他对我的监视,我都没有和他计较过。可你,心怡,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坚持,唯一的不能妥协!我绝不会将你拱手让他!哪怕是颠覆了这天下,落下个谋朝篡位、弑兄夺位的骂名!”
心怡拉住王爷的手:“王爷……你一直说心怡是最了解你的人,那我又怎会不知道,你最恨的便是卷入这朝堂风云中。况且你的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的监控下,要如何与皇上的百万雄军相抗衡?”
王爷冷哼:“本王的确最不屑这朝堂中的尔虞我诈,可除了这条路,我们又有什么别的选择?受制于皇兄那么多年,我也不是毫无保命的准备。镇守云南的林将军素来忠心于我,一旦得到我的密令,他将立刻挥兵逼宫。”
心怡担忧:“可战场血雨腥风,我实在不愿你涉险。王爷,我们离开这里吧。”
王爷苦笑:“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们又能逃去哪里?”
“那就离开中原,只要能和王爷一起,哪怕是西域、蛮荒,甚至天涯海角,我都愿意去。”
“心怡……我怎么忍心你跟我受这奔波之苦……”
两人的意见发生了分歧,而一直静默地站在一旁的我,也有了心中的选择:“心怡,王爷说得没错。这天下莫非王土,你们根本逃无可逃。还不如拼死一搏。
王爷,我数年前曾去鞑靼执行任务,无意中救了鞑靼首领,我有恩于他,他许诺会在我需要时助我一臂之力。若我们能借助鞑靼的兵力,夺位的胜算便多了一分。”
想当年,我还是墨辰最死心塌地的属下,那时我用命拼来了这份助力,也是为了能更好得帮助墨辰。却不料,世事无常,而今我却要用这份力量去与墨辰对决。
谋反之路虽然凶险,但有了云南和鞑靼大军的帮助,历尽了几年的浴血奋战,王爷终于率领着兵马成功地攻向了皇城。
6
决战那一日,秋叶萧瑟,漫天的枯黄落叶,给这一时刻烙印上了一抹悲凉感。
我穿着战袍,位于万军之首。那曾经繁华的帝都,曾经承载了我所有回忆的帝都,就在我的眼前。
城墙之上,是皇城的卫军。卫军之间,一抹银甲分外醒目。墨辰一身铠衣立于城墙之顶,望着城下,一脸肃穆。
再一次的相遇,果然还是逃不过兵戎相见,这便是我们注定了的宿命。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心软。
石墨辰,我们间的恩恩怨怨,今天一次算个清楚!
我面色一寒,高举起一只手,大喝一声:“攻!”
转瞬间,万马奔腾,齐齐地向城门而去。
与此同时,城墙之上石墨辰一声:“放箭!”
瞬间万箭齐发。
不愧是石墨辰守着的城,果然难攻。我虽身手不凡,可也难招架这密密麻麻的箭。
这场对决,我们谁也没留着情。那一支一支的箭,直冲我而来,支支毙命。我堪堪避着,终究是还是躲不过这数不清的箭阵。眼见一支利箭直逼我胸口而来,可我已是避无可避。
突然,我被一黑影笼罩。只听得一声利刃入骨,那团黑影倒进了我的怀中。
刹那间,战场一片寂静。
我怔怔地看着怀中的人,看着那贯胸的箭,看着那源源冒出的鲜血。我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脑子一片空白。
那个永远高高在上,让我仰望的人,此时正倒在我的怀中,虚弱到不堪一击。
他抬眸凝望着我:“……为了陛下的江山我可以牺牲一切,甚至曾伤害了你……可是……卿儿,其实我……”
石墨辰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昏了过去。
战争还在继续,皇上的军队训练有素,这一仗王爷越来越不敌。重伤的石墨辰被皇城的士兵抬离了战场,而我也已无心恋战,眼看着对方的大军越发凶勇,我忙护着王爷撤退。
临走前,我深深地望了一眼宫墙之内,石墨辰正在里面被救治。我不懂他为何要救我,也不懂他最后没说完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
可我已来不及再去多想了。
多少的爱也好,恨也罢,今日都画上了句点。这一眼后,从此就再也不复相见了。
7
这场逼宫之战没有获胜,我和王爷开始计划着如何逃亡,可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上,尤其这皇城,更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我们连城门都还未能接近,便已有追兵向我们袭来。
城门之外处处都有守卫,我们只能先在城中小心躲藏。这一躲就躲了数月,期间我听说石墨辰已痊愈,心中的大石也稍稍放下。
一直在城中躲藏也非长久之计,而今的当务之急是逃离皇城。可皇上为了防止我们出城,加固了城门的防守,想要出城者除非有令牌,否则都要经过严密的排查才能准许离城。
王爷看着森严的守卫说:“看来是无法贸然离城的。而今只有一个办法,才能帮助我们离开。京中的官员都有令牌,象征着自己的身份。只要想办法拿到他们其中一人的令牌,然后谎称是替大人出城办事,自然就能顺利得离开。只不过,令牌是重要之物,他们一定会小心存放,恐怕不好偷。”
我沉思了片刻,开口道:“我知道石墨辰的令牌存放在哪里,今夜是他在宫里当值的日子,我去他府里把令牌偷出来。”
夜幕降临,我一身夜行衣潜入了石府。这里我已多年未曾踏入,可那一草一木,都还是那么的熟悉,一如我离去那年的模样。
只可惜,已是物是人非。
我没有时间去追忆往昔,王爷和心怡还等着我带着令牌回去,我必须速战速决。
令牌就放在墨辰的书房里,去书房的路,我闭着眼睛也能找到。
毕竟,这儿是我住了十多年的家。
我轻而易举地溜进了书房,熟练地移开墙上的字画,一个暗格就在字画之后。我曾亲眼看着他将令牌放进这个暗格里。
当年,我还是他最信任的手下。
至少,我曾以为我是他最信任的……
我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打开暗格。
令牌果然在里面!
我一喜,赶紧将令牌拿出,藏进袖中。
正准备离去,却发现暗格中还有几本书册。这册子藏得如此隐蔽,莫非是有什么机密?我心中一动,忙打开册子翻看了起来。
不曾想,这些册子竟是他的日记:
8
我叫石墨辰。我是石家唯一的孩子,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忠君爱国。
石家每一代的当家,从太祖皇上起便都是侍卫统领,每一个石家的人,生来的使命就是保护皇上。这条祖训,我一直牢牢记在心里。从小我便严格要求自己,我知道自己是下一任的侍卫统领,所以我凡事都做到最好。
我活着的目的便是为下一任君主效忠。石家人在皇宫内训练侍卫,在石府内训练杀手,一明一暗地巩固皇上的地位。
我十五岁那年父亲便让我开始壮大自己的羽翼。我踏遍全国搜寻有潜力的孤儿,从小训练,培养成杀手,为陛下铲除异己。
于是,我发现了她。
一个瘦弱的小乞丐,虽然弱小,但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为了得到食物她敢于跟比她大几倍的男人去战斗,就算被打得遍体鳞伤她也不放弃。
她引起了我的兴趣,但我一直是个谨慎的人,我还需要好好得观察一下。我注意了她好几天,冷眼看着她饿得奄奄一息,却始终没有施以援手。
直到最后一刻,我才走到她的面前,决定带她走。我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孩日后会成为我最有用的杀人工具。
“黑无常大人,我不想死。”我走到她的面前时,她的声音微弱但却坚定。
黑无常大人?……她对我的称呼,让我险些失笑。我向来冷淡,今日居然被一个小乞丐逗笑,还真是让人意外。
她的求生意志很强,三日未进食,却为了能活下去,强撑着跟我走到了石府。直到知道自己到了目的地时,才放心地倒在了地上,嘴角挂着微笑。
我给她起了个名字,木卿。
就这样她和其他被捡来的孤儿一起接受我最严苛的杀手训练,我初见她时的预感得到了验证,她果然有着非比寻常的天赋。只要我悉心调教,她必定能成为石家第一杀手。于是我开始对她单独授课,她的潜力值得我花费时间精心培养。
一日又一日的单独相处,那情窦初开的痴迷目光,那欲语还休的娇羞容颜,又岂会逃过我的眼睛。
她喜欢我,我很高兴,她若只是我手下的杀手,我会担心她有朝一日背叛我,但如果她喜欢我,那她便会死心塌地地忠于我。
我不需要付出什么,只要偶尔的一个笑容,或者温柔地唤一声“卿儿”,她便会为我肝脑涂地。
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我利用了她,但我毫无愧疚感。我的使命是保护皇上,为了完成这个任务,我可以不择手段。
她的命是我给她的,她为我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应当的。
时间过得很快,我悉心栽培了四年的小雏鸟终于要展翅高飞,担当重任了。我给了她一把剑,她用它第一次砍下了敌人的头颅。
她凯旋的那一晚,我失眠了。
我想到我第一次杀人时的恐惧,她是一个女孩子,她现在是不是也很害怕?
鬼使神差地我来到了她的房门外,站了一个晚上。
我不是来陪她的,我只是睡不着出来吹吹风。
我用这番话来向自己解释自己的异常。
之后的她越来越出色,她终于达成了我对她的期望,成为了一个相当有用的杀人工具,而我也接任了父亲的职位。我负责保护皇上,长期留宿宫中,很少回到石府,也很少能见到她。
这样的分离让我有些担心,时间久了她的心会否就不在我身上了?所以每次回府见到她时,我必定会送她一些从宫里得到的新奇玩意。我不爱说话,便靠着这些小礼物笼络她的心。只要她的心里还有我,她便能一心一意为我所用。
我知道她为了我很努力,她的剑法越来越凌厉,名声也越来越响,很快她便成了石家的第一杀手。我很高兴,我的眼光果然没错,她果然不负我重望。
于是所有棘手危险的任务都由她出马,她是我亲手调教的,她的能力我很清楚,由她接手我本该高枕无忧,可我却变得越来越烦躁。
每每当她去执行任务时,我便整日得心绪不宁。我甚至亲自去为她求平安符,派人在她临行前交给她。
我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任务很重要,我只是在担心任务而不是担心她。
石家所有任务的进展都会有人向我即时通报,只是这一日来报告的手下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了?任务失败了吗?”我厉声问道。
“大人,这次任务太棘手,所有府里的精英都派出去了,原本应是有七成把握能胜的,没料到会突然刮起大风,暴露了我们的踪迹。那老贼一发现,便带着亲信遁逃了。”
我责骂道:“他逃走了?!他看到了你们,知道有人刺杀,日后必将防范,下次再动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手下忙回答:“大人放心,老贼虽然逃走了,但应该也受伤了,我们赶到时他的亲信都死了。能将石府第一杀手伤得生死未卜,那老贼必定也身受重伤。”
听到这句话时的那一刻,我觉得有些晕眩。
“你说什么?什么生死未卜?谁生死未卜!?”
手下不明白我为何突然失态,战战兢兢回道:“老贼逃走时,木卿单枪匹马地冲出去追他。等我们找到他们时,老贼不见踪影,就只有满地的尸体,和只剩一口气的木卿了……”
听到这里,我扔下一脸惊诧的手下,没有留下一句话,便策马奔回了石家。
一路上我的脑袋是空白的,从小到大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我也能处变不惊。
可这一次,我慌了。
再见到卿儿时,她面无人色地昏迷在床,地上是被换下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浸透。
好险她保住了命,好险我没有失去她。看着她惨白的娇容,我的心狠狠一痛。她是为了我才那么拼命的是吗?为什么那么傻呐?
我不值得。
有些我一直不愿正视的感情浮出了水面。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她比任务重要。对我而言,她一直非常重要,只是我不愿承认而已。
一直以来,我费尽心机地布置了一个感情的陷阱,想要将她困住永生为我效命,却不曾想到,这个陷阱不只绑住了她,也牵绊住了我自己。
她休养了几日,我确定她无恙后,就离开了石府。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可是我知道,回不到原点了,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她,我再也不可能把她当成一个单纯的杀手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我痛恨自己将她培养得那么出色。如果她只是个普通女子,我可以轻易地让她躲藏到我的保护之下。
可是她是石家第一杀手,背负着为皇上扫除祸害的重任。我怎能为了我自己的儿女情长弃我石家的使命于不顾。
想我石墨辰一生果决,如今却为了个女子进退两难,我真是作茧自缚、自食恶果。
我想了很久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和卿儿的关系。我没想出对策,但却等来了噩耗。
“父亲,一定要用美人计这么不入流的招数对付方将军吗?”我永远记得那年我二十二岁,卿儿十八岁。当时父亲大人还未离世,他交予我一封密函,一封断送了我和卿儿未来的密函。
“墨辰,我知道你向来光明正大,不耻使用那些下三滥的方法对付敌人。但这次的对手是方将军,那是自幼在战场上长大的斗士,而且身边还跟着一批一等一的高手保护。如果跟他硬碰硬,我们毫无胜算可言。所以我们只能用美人计,等他意乱情迷之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刺杀。”
“我明白了,父亲。那这次任务的人选是谁?”
“木卿。”
听到这个名字,我只觉胸腔里的氧气瞬间被抽离了。
我急切道:“父亲,木卿重伤刚愈,恐怕难当重任。”
“纵观整个石府,无论是身手还是姿色,除了木卿就无其他人可以胜任了。”
“父亲!……”我还想继续恳求父亲改变主意,可话还没说完,父亲已严厉地打断了我。
“好了!这次任务非她不可。你现在是石家的当家,什么叫以大局为重难道你还没学会吗!?”
“……是,父亲。”
我别无选择,这是我作为石家人的责任;同样作为石家的杀手,卿儿也别无选择。这便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命运。
“父亲,孩儿有一事相求。”
“说。”
“若卿儿此次能顺利完成任务,请父亲将她赐给孩儿。”
父亲不解:“她本就是你的手下。”
我正色道:“她原本是属于整个石家的。这次过后,请让她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
虽然父亲同意了我的请求,但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了解卿儿的个性,她虽可以为我付出一切,但名节对一个姑娘而言太重要了。而我却为了任务要她损害名节,她必定会恨死我吧。可我没有其他选择。
卿儿,你若要恨我便恨吧,这是我欠你的,我会用我的余生来补偿你。只要完成了这次任务,你就不再是第一杀手,不用再过刀口舔血的生活,你将成为我石墨辰疼爱一生的妻子。
虽然知道卿儿会怪我,可当我真的看到她绝望的眼神后,我慌乱了。我多想带她逃离一切纷争,将她好好地呵护起来,可我做不到,我有我的责任要承担。
我必须让卿儿完成这次任务,哪怕是用迫使的手段。我派人看管着她,将她逼上了方将军的床。
我躲在远处默默地看着她,自始至终,她的表情麻木,眼神空洞。她没有反抗地躺在床上,如同一个没有心的布娃娃,任人摆布。随后我看到方将军走了进去,他对卿儿的长相非常满意。我看着他露出猥琐的笑容,看着他将卿儿死死地压在身下。
那一刻,我的双手紧握成拳,我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皮肉之中,鲜血布满了我的整个手掌。若不是身后父亲派来的随从紧抓住我的手臂,我一定会冲进去将那个畜生大卸八块。
而这时被那畜生压着的卿儿突然发起了狂,拿起发簪拼命地刺着方将军。此刻的卿儿不是平时冷静从容的第一杀手,她只是个濒临崩溃的女孩,她已经忘了自己是个身怀武艺的高手,现在的她只懂得用蛮力去阻止身上的禽兽侵犯自己。
房内的响动引来了方将军的护卫,一群训练有素的健壮男子瞬间将卿儿围得水泄不通。卿儿力不从心地抵抗着,我从她的眼中看出了她的万念俱灰。
卿儿,你是想在此了结自己的生命吗?
不!我不允许!我不会让你死的!
手中的暗器还未来得及射出,只见一道白影闪到了卿儿身边,为她格开了攻击。
怎么会是王爷!?
我担心王爷一人无法护卿儿周全,便继续投出暗器,暗中相助。暗器一投出,虽击倒了几名护卫,但也引起了王爷的注意。在王爷的视线发现我之前,我连忙向侧一躲,险险地躲过王爷的目光。
为了卿儿,我终究还是莽撞了,差点坏了大事。
握在手中的暗器又收了回去。
王爷是皇上的心腹大患,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里,我不能在他面前暴露陛下交托的任务。
我看着他将卿儿带走,我没有去阻拦。在卿儿和石家的使命这两者间,我又一次伤害了卿儿,我已经没有资格再留下她了。
让她跟着王爷也好,至少她再也不需要生活在危险之中了。
我知道之后的五年里,她一直住在王府,我和她同处在同一个皇城内,却没有再见过。
有无数个夜晚我都想飞身闯进王府去看一眼她过得好不好,可是我不敢,我欠她的实在太多,我没有勇气再出现在她面前。
若不是陛下让我去王府观察心怡,我想我这一辈可能都不会见到卿儿,只能在心里思念着她了。
那一夜,我立在王府屋檐之上,她与我正面相对,她还是当年的模样,还是只要我一出现,她便能通过我的气息轻易找到我。
她是陪伴了我十年的人,我们曾经是那么的熟悉彼此,可现在,她的眼睛里只剩下了冷漠与疏远。
我们变成这样都是我自找的。
卿儿,你在柳树林问我可曾对你动过心。我怎会没有,我不只动了心,还将你深深地烙印在了心里,永远都割舍不去。
可我无法回答你,我要怎样告诉你,其实我爱你,但却不得不为了我的家族伤害你。
我石墨辰这一生,不负皇家,不负天下,唯负了你一人。
我失去了你,是我咎由自取。
卿儿,你说你不恨我
可是我恨透了我自己。
9
日记看完,书册从我手中慢慢滑落,一如脸上的泪,重重地掉在地上。
我无法形容我现在的心情,是欣喜还是痛苦?十多年的单恋,今天终于有了答案。我爱的人,原来也爱我。
可这场被错过的相爱,而今虽然真相大白,却更让我痛苦心酸。命运让我们走到了如今的地步,还有什么挽回的机会?
我无力地闭上眼睛,然后慢慢握紧袖中的令牌。
现在横在我和墨辰面前的已不只是我们之间的爱恨,还有王爷和心怡的性命。我必须先保全他俩的安危。
我睁开眼睛,准备离开石府,回到王爷他们身边。
可刚一出书房,门口却已被重兵把守。
那天下的至尊,一袭黄袍,耀眼无比地立于正中,冷傲地望着我这只瓮中之鳖。
“果然不出朕所料,过不了城防的检查,你们必定要将注意打到盗取令牌上来。木卿,朕看你今日还能往哪儿逃!?赶紧乖乖束手就擒,告诉朕,朕那个大逆不道的皇弟现在躲在什么地方?!”
我冷笑一声,抽中手中的剑:“今日就算一死,我也绝不会出卖王爷。但我要告诉你,你所看重的皇位在王爷眼里根本一文不值,他从来没想过要威胁你的地位。一直以来,根本就是你庸人自扰、作茧自缚!”
“你放肆!来人!给朕杀了她!”
一时间,卫兵一拥而上,我挥剑相抵,左右拼杀,却耐不住以一敌数,体力不济。就在我的体力越来越虚弱时,一道剑影向我袭来,可我已是无力抵抗。
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之时,突然有人挡在我的面前,为我格开了卫兵的武器。
“墨辰?”当看清他是谁时,我惊讶不已。
他没有转身看我,只是牢牢地将我护在身后,为我挡去一切的攻击。
可攻击的人越来越多,他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他将我拉到身边,面向一个方向,然后给了我一个眼神。
我们认识了十几年,虽然数年背离,但那些并肩作战岁月,早已深烙心底,彼此间不需要言语便可知道对方的意思。
我们一起发力向着一个方向反守为攻,试图杀出一个突破口。对方的包围被我们默契的攻势逐渐冲散。
墨辰看准时机,猛然在我背上推了一把:“卿儿,我拖住他们,你快走!”
我担心地看着他,可我没有时间犹豫,王爷和心怡还等着我去救,我不得不走。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费力向后门冲去。奔跑间,我仿佛听到身后的对话。
“反了!石墨辰!连你也要背叛朕吗!?”
“石家和我石墨辰永远不会背叛陛下。可臣也无法背叛自己的心,无法看着所爱身处险境。”
10
我飞快地跑回王爷和心怡的藏身处,将令牌交给他们。可我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墨辰的安危,便又匆匆地赶回了石府。
等我重新回到石府,墨辰依旧还在奋战,只是那握剑的手已有了些颤抖。他正在拼尽全力地为我争取逃跑的时间。
是不是他也曾这样默默为我付出了许多次,只是我没看到……我究竟错过了他多少的深情?
到了今时今日,我已算不清我们之间到底是谁伤了谁的心更重些。
我也无力再算。
我不愿再去想过去的种种,此刻我只想看着他。现在的他,还是一袭的黑袍,却被血迹斑驳了;还是一头的黑发,却被汗水浸透了;还是一双冷峻的黑眸,可现在我却能读懂那幽幽眸色后隐藏的情深了。
如果今生注定了错过,那至少让我最后再一次,为他而战。
我脚尖轻点,从围墙之上飞身而下,为墨辰挡开背后的攻击。
墨辰诧异,还来不及和我说话,新一波的攻击已经袭来。
奔走了一天,此时的我早已精疲力竭,可我依旧牢牢守着墨辰的后背,让他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厮杀。我从小做得最擅长的事,就是守护他。哪怕自己身受重伤,也要在他的背后护他周全。
等墨辰回过神转身过来时,我已因为受伤过重倒在了地上。
墨辰惊呼:“卿儿!”
我的眼睛已经模糊,可依旧还是能清晰地听到他在我耳边的撕心裂肺的嘶吼。
朦胧间,我听到那个冷血的一国之君跟墨辰说:“她已经重伤,你护不住她的。把她交出来,你协助逆犯逃脱的事儿朕就既往不咎了。墨辰,这是朕最后给你的一次机会。为了你自己,为了石家,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
墨辰将怀中的我搂得更紧,然后看着眼前这个他曾忠心不二的君主:“为了石家,为了陛下,臣付出的还不够多吗?为了陛下的地位,为了石家的名誉,我收起了善心,大开杀戒,我甚至连真心也一并收起,将我爱的女人,伤得千疮百孔。
这些臣都没有怨言,哪怕没有心、失了情,我都愿意承受。可我唯一求得就只是能保她一个周全。为什么陛下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准许臣!陛下,您的心里除了那至尊的宝座,真的就没有别的什么是能让您看重的了吗?亲情、爱情、友情,这些在皇权下就那么的不值一提吗?”
“你!……”皇上的脸一阵苍白,胸膛间翻涌了无数波澜,片刻后,举起手指向墨辰,“反了!都反了!你们这些大逆不道的东西,滚!都给朕滚!永远都不要再让朕看到你们!”
亲情、爱情、友情……这些最平凡的感情,对一个帝王而言才是最奢侈的。他唯一的弟弟、唯一真心喜欢过的女子心怡、唯一当成朋友的墨辰,都离他而去了。是他,是他为了权力亲手逼得他们远离自己的。
最终,他逼得自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
一年后
在远离朝堂的江湖,新出现了个橙衣女侠,一张绝色,一身武艺,为这个阳盛阴衰的武林注入了一抹亮色。
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正在召开,大家商议着对抗邪教的出战人选。
“算我一个。”我走进武林大会的会堂,高呼了一声。
此时的我已再不复过去的模样,那些深藏眼里的哀伤已随时光散去。而今的我,自信、爽朗,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我,真真正正的木卿。
众人看到我都是一喜:“好好好!有木卿女侠和石大侠相助,我们必定能大胜邪教!”
我一听,垮下了脸:“是我要参战!关那个黑面神什么事!?”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了会堂最角落的那个黑影:“那个……可是石大侠刚才已经报名参战了。”
这一年江湖忽然出现的不只一个橙衣女侠,还有那个永远随在她身后的黑衣大侠。至于两人的关系,众人也只能好奇,却不敢多问。
我不在乎众人那充满好奇的目光,径直走向角落的那个黑影:“石墨辰!你怎么阴魂不散呐?我去抓贼你跟,我去比武你也跟,我现在去打邪教,你还跟!”
石墨辰的面色依旧平静无波,可眸中蕴了几许温柔:“你跟在我身后十几年,现在,换我跟你。”
我没好气的问:“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跟到你同意嫁我。不过,嫁了我后,我还是要跟着你。所以,正确来说,是跟一辈子。”
听完这话,我虽然表情依旧倔强冷傲,但唇角还是藏了笑意,脸颊还是染了红晕:“那你慢慢跟着吧~我要先去打邪教。”
石墨辰宠溺得回:“好。我跟着。这次换我守着你的背后,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我继续道:“打完邪教,我还要去大漠看王爷和心怡。”
“好。我跟着。运气好的话,还能让王爷帮忙主个婚。”
“想得倒美!我还要去江南、去塞北、去天涯海角。”
“好。我跟着。你到哪儿我都跟着,一步都不落下。曾经错过的年华,我要用今后的日日夜夜来补偿。”(原标题:《回忆,已微凉》)
点击屏幕右上【关注】按钮,第一时间看更多精彩故事。
(此处已添加小程序,请到今日头条客户端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