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简称什么(是什么让这个风水宝地保持)
(图)长江万里图,张大千(绘)
如果把万里长江比作是一条生机勃勃的藤蔓,那不胜枚举的沿江城市就是这棵藤蔓最美丽的果实。在这累累硕果之中,位于皖江北岸的安庆无疑只能算是一粒略显青涩的小苹果。果子虽小,但值得玩味的东西却很多。比如她的历史,二千多年前为春秋古皖国,安徽省简称“皖”即源于此,就算从公元1260年建城算起,安庆也已有近800年历史。比如她的地理,吴头楚尾之间,拥龙山,含凤水,历来便有“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的美誉。比如她的文化,孕育了京剧国粹,发扬了黄梅名戏,兴起过桐城文派。相传东晋诗人、堪舆风水家郭璞曾经登盛唐山观望长江,有“此地宜城”语,故安庆城别名“宜城”。我一直认为这个别名,就是对这座小城最美的赞誉。
被称作“千朝第一人”的清代著名书法家、篆刻家邓石如及第六代嫡孙“两弹元勋”邓稼先故居——铁砚山房便座落在这座小城近郊的一个山村里。准确的说应该是安庆宜秀区五横乡白麟坂上邓家大屋西端(原属怀宁县),距离安庆城约25公里。“邓琰字石如,住安庆北门外,问分水岭,问郭家塘,问白麟畈,问神霄观,问界碑石邓家大屋便是。自北来由桐城到练潭,问余家岭、罗家岭,问界碑石邓家大屋是。”这张邓石如当年留给友人的便条,直到今日依然可以作为寻访铁砚山房的路线指南。
铁砚山房始建于清乾隆年间,据史料记载,乾隆五十九年(1794),邓石如由武昌回故里,次年买田40亩,营建房屋,以清代两湖总督毕源所赠铁砚命名曰“铁砚山房”,亲书匾额置于门首。据《怀宁县志》记载,原故居为徽派建筑风格,砖木结构、两层阁楼式建筑,正房九进,加厢房共60余间。同治六年,其子邓传密重修、扩建,部分保留至今。1986年,故居被安徽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87年文化部拨专款重修,保存了故居的主体部分。现铁砚山房占地近2000平方,建筑面积945平方,共三进。第一进为三开间的门厅,有邓石如之子传密题写的“铁砚山房”隶书门额。二、三进为两层楼阁式建筑,面阔五开间。第二进正厅三开间,名为“守艺堂”;第三进名“燕誉居”。主体建筑两侧为斋馆庭院,旧有“求声馆”、“挹翠楼”,如今已难觅踪迹,幸好外围花园仍在。
这类园林式建筑在古徽州很是常见,而在当地便显得有些突兀。两百余年的风风雨雨更为山房凭添了几许厚重,虽然经重新修葺,但岁月的印记依然随处可见,守艺堂犹为明显。如果把铁砚山房比喻成一个人,那守艺堂无疑就是他的心脏。“守艺堂”为第二进的正厅名,三开间,中间一间为抬梁式,其他为穿斗式,两侧梢间为住房,板隔墙。“守艺堂”匾下悬挂板对,下有条案,两边布置太师椅;堂中大桌上,有笔砚,四壁张挂邓石如作品若干,尽显邓氏书法造诣,曾让无数来访者顶礼膜礼拜,除此之外“守艺堂”还有一个更让人膜拜的理由,那就是它的西住房曾是两弹元勋邓稼先的出生地。
(图)邓稼先(1924—1986),九三学社社员,中国科学院院士,著名核物理学家
梳理两位大家的人生轨迹,在他们身上竟然有一些惊人的巧合。
两人都只活了63岁。邓石如1743年出生于安徽怀宁邓家大屋,1805年病逝于铁砚山房。邓稼先1924年出生于铁砚山房守艺堂,1986病逝于北京。两人虽相差了约三个甲子的岁月,却都在63岁之际因病而逝。
两人都有过艰辛求学的历程。用邓石如自己的话说:“我少时未尝读书,艰危困苦,无所不尝,年十三四,心窃窃喜书,年二十,祖父携至寿州,便已能训蒙。”正如邓石如所说,少年邓石如读书不多,仅有一二年的私塾经历,随后便因家贫而停学,一度以采樵、卖饼饵糊口,凭借自学,17 岁时开始靠写字、刻印谋生,从此开启了自己的艺术人生。如果说邓石如艰辛的求学历程主要是因为家庭因素造成,邓稼先求学的艰辛则是因为国难,1936年,邓稼先考入北平崇德中学初中二年级,读至高一,因七七事变学校停课。1939年9月,邓稼先再入北平志成中学,读高中二年级。1940年5月,邓稼先为避迫害,未读完高二,途径上海、香港和越南的海防、老街,到达昆明。先在升学补习班学习,后入四川江津国立第九中学,读高中三年级至毕业。高中三年经历两地四校,辗转数千里,再加上后来的西南联大和美国留学又一直身处窘境,其求学之艰比之其先祖邓石如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图)邓石如(1743—1805),安徽怀宁人。清代篆刻家、书法家,邓派篆刻创始人。
两人在事业最为关键的时候受到过沉重的打击。乾隆五十五年秋,邓石如以草帽、芒鞋以及一头毛驴的经典形象首次亮相北京,其字立刻引来一片惊呼,当时的书法名家刘文清、鉴赏家陆锡熊更是给出了“千数百年无此作矣”的极高赞誉。可是就在人们都以为邓石如可以大展才华之时,他却遭到了当时书法权威的否定,以内阁学士翁方纲为代表的书家们利用职权对其进行打击、排挤。面对如此境遇,邓石如除了可以保持自己的一身傲骨之外,所能做的也只有“顿踬出都”。而邓稼先命运同样也没有随着“两弹”试验成功走向辉煌,反倒是因为一些原因,使其渐入佳境的核事业险些中断,甚至还差点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两人都在生命的最后十年达到了人生的颠峰,并且都为各自的事业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从邓石如去世时向前倒推十年,恰好是其建造铁砚山房的时间。在这十年中,邓石如虽然也经历了丧妻续弦等一些生活变故,但总体来说生活还算安稳,特别是其书法艺术得到了世人的认可与肯定,不管是艺术造诣还是社会名望都达到了极致。而邓稼先的最后十年则是他在中国核领域再续辉煌的十年。更让人感叹的是两人的离世也同样都充满着悲情。邓石如63岁时得知泾县有八块碑需以大篆、小篆、分书、行楷各体书写,慨然应邀,可是仅书一碑便因病被迫中止,并于阴历1 0 月离世。邓稼先在最后时刻则用生命的最后一丝智慧和力气,与于敏合著并共同署名了一份关于中国核武器发展的建议书。“不要让人家(把我们)落的太远!”也成为了他最后的遗言。
(图)邓石如像,伍启中(绘)
太多的相似,让人产生无限的感叹。是天意?还是宿命?到底是什么让一个曾经最为普通的中国农村家族,在二百余年的时间里竟然造就了中华民族的两座高峰。
当地人当然更愿意相信是这里的“龙山凤水”或是“四灵山水”成就了这两位大师级的人物。因为白麟畈南依大龙山,东有凤凰河,西有白麟山,北有赤龟山,正是风水学中所说的四灵相聚的宝地。地灵方能人杰,这也是所有名人故里在宣传中的常见版本,迎合来访者潜意识中的一点猎奇心理,自然不可当真。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徐志松先生所著《邓石如传》中关于白麟畈邓氏家族的一段描述。传说白麟畈曾经也出过一个宰相级的大人物,其家族不但没有造福乡里,甚至还有仗势横行的行为,其结果是不光败落了家族,同时还坏了白麟畈的风水。直到明太祖朱元璋统一中原后,推行移民政策,邓氏一家由江西迁至此地。由于邓氏一门忠厚传家,至第十三代便有邓石如出,此后更是人才辈出。
同样是一个充满着神秘意味的故事,却因为加入了人与自然的互动而更加耐人寻味。在这里人的因素成为了故事的主体,或许这个故事更接近了事物的本质。再好的风水,它也只是风水,即便它真的蕴藏了某种神秘的力量,也只会印证到有德之人的身上。
到底是什么力量将两位邓氏大家推向历史的颠峰?这种力量肯定与风水无关。反复品味两位大家的成长历程,剥掉那些蜡味十足的故事和附会,认真的去思考两位大家在每个十字路口的选择与行为,总觉得有一种若隐若现的东西始终贯穿于他们的人生,引领着他们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通向人生圣殿的星光大道。这种东西,它也曾让许多中华民族的文人高士们毕其一身去做不懈的追求。从洗耳的许由,到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潜,再到长歌当哭的竹林七贤,到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李太白。这种东西在我们的民族中从来就没有间断,邓石如无疑正是这种精神的追随者和传承者,他不但将这种东西作为了自己孜孜以求的人生大“道”,同时也将它成功转化为白麟畈邓氏的家风。所以邓石如之后又有了书画家邓传密,教育家邓以孙、邓季宣,美学、美术史学家邓以蛰。
(图)邓稼先
邓稼先无疑是幸运的,他不必像他的先祖邓石如那样,为寻求人生的大“道”,苦苦摸索了半生,他一出生便在这种良好的家风熏陶下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所以邓稼先的人生道路虽然曲折,却几乎都是由于外部环境所致,而对于邓稼先本人来说从来就没有一丝犹豫和退缩。从这一层面讲,邓稼先可谓是邓石如的忠实继承者,虽然表面上他们的人生从未交集,所献身的事业也大相径庭,但他们的精神本质却是一脉相承。
“潜德不耀”现在已成为了邓石如的一个专用名词,他自然也是当之无愧。而邓稼先可能比他的先祖更有资格享受这一赞誉,为了祖国的核事业,就算是面对自己的妻子、知己(杨振宁)依然做到守口如瓶,将偌大的功勋视作无物,这里当然有纪律因素,但若没有大家的胸怀、高士的品质和淡泊名利的心态又岂能真正做到。
上天总是公平的,好虚名者纵然一时名燥天下,也只能是昙花一现。那些真正可以光照历史的永远只能是“潜德之耀”。
*作者:千年芝麻狐,鱼羊秘史签约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