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吃花生糖(梦见吃花生糖)
作者 潘爱娟
过年三件宝,麻糖猪头加米酒。每当回想起小时候切麻糖的情景,我的心里充满了温馨。
麻糖,又叫年糖。在我们义乌,历来就有过年切麻糖的习俗。麻糖种类很多,有早米糖、糯米糖、小米糖、玉米糖、米花糖,条件好的农户还切大豆糖、花生糖、芝麻糖。早米糖的香,糯米糖的松,小米糖的脆,玉米糖的甜,米花糖的酥,土生土长的义乌人都有深刻感受。
上世纪八十年代前,麻糖是百姓人家必备的年货。到了农历十二月,爆米花的师傅就会挑着黑黑外表圆圆肚子的机器在村子里转开了。这时候,村里几家经济条件稍好的农户就会早早地备了大米、玉米、大豆,还有烧火用的松蒲、木炭等,或拎着或扛着,来到爆米花师傅跟前,笑哈哈地对师傅说,反正这年糖早也要切,迟也要切,趁着现在空闲早点切了吧,省得孩子们在别人家切麻糖时流口水。爆米花的师傅到来,总会引来一大群孩子,他们比大人们积极多了,年纪小的远远地望着炉子里的火不敢靠近,年纪稍大一些的则会帮着师傅拉拉风箱添添柴火。随着爆米花机器“轰隆”的响声,一颗颗白胖胖、香喷喷的“米胖”从黑乎乎的布袋子里出来了。一旁的孩子们也欢呼雀跃起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畚斗里的“米胖”。这时“米胖”的主人往往都会显得很大方,把刚从爆花机中出来的“米胖”抓一把分给孩子们尝鲜。
村子里最早切麻的应该是刚嫁了女儿的人家,在我们义北一带的乡下,女儿嫁出去的头三年,春节前都是要给女婿家担年糖的。只是这些人家切麻糖似乎都是悄悄的,即便是邻居家,我们也只是从大人嘴里得知某某家已经挑过年糖了。我们最开心的是谁家娶了媳妇分年糖,虽然分到的麻糖只有半闸(切糖用木框,一框为一闸)或更少,但分得的年糖母亲都会当场就给我们姐妹几个,现在想起来,母亲可能是考虑到受过风吹的麻糖不宜放太久吧。
过了腊月十五,农村里陆陆续续开始切麻糖,每到这个时候,整个村子就弥漫了香甜的味道,切麻糖发出的“咔嚓咔嚓”声,如同美妙的音乐,把年味渲染得浓浓的。
记得在我上小学的那几年,我们家的麻糖是搭到一户楼姓家切的,因为只是切那么两三闸,没有师傅肯上门,别说来回搬那套切糖工具不合算,用母亲的话说,熬的糖也不够沾锅底。我很羡慕村里那些有钱人家,他们可以从早上切到晚上,切的糖够一家人吃上几个月甚至半年。而我们家的麻糖只是用来招待客人的,除了切好的当天母亲会给我们少许几片解馋外,剩下的全拿去藏了起来。母亲说,客人吃余下的麻糖得留着第二年插秧、割稻当点心的。但我们似乎谁都记不住母亲的叮咛,那些年,我们姐妹几个常常会在母亲出门时去找麻糖,特别是过了年拜年结束后,饿扁了肚子的我们总能想方设法找到母亲藏在稻草堆中的麻糖,我们每次也就偷那么两三片三四片的,自以为没留下痕迹,但还是被细心的母亲发现。于是母亲一遍遍地藏,我们就一遍遍地找。因为偷吃麻糖,我这个老大没少挨母亲的棍棒。
我上初中后,家里的条件稍有改观,母亲就盘算着请切糖师傅到家里来。在切糖师傅到来的前一天,我和母亲就里里外外的忙开了,我拎着大米去爆米花,母亲则要备好炒早米、糯米花的柴火。我们家以炒的“米胖”为主,爆米花糖是给客人吃的,我们自个儿以吃早米糖为主,一则是早米糖成本少,二则早米糖更容易饱肚子。
炒“米胖”是个很精细也很繁琐的活,烧火不能用稻草,说是火势不大炒出来的“米胖”硬邦邦咬不动。记得我们用的都是大豆杆,火旺又容易控制。整个下午,我的工作便是坐在灶间烧火,母亲负责在灶台炒。炒“米胖”的炒把是母亲临时用竹梢扎成的。铁锅烧热后,母亲用平时装稀饭用的勺子勾一小勺之前蒸好晒干了的灿米,用炒把摊开不停地翻炒。很快,锅里的米就会狂爆乱跳,个儿变大变胖,这时,香喷喷的“米胖”可以出锅。母亲把炒好的各类“米胖”放在不同的竹篾篮里,第二天用时再放锅里热一下便可。
切麻糖的真功夫是在“熬”和“切”上。第二天,母亲把村里的切糖师傅请到家里,好饭好菜的招待了之后,下午就开始切麻糖。我仍然是烧火,母亲和切糖师傅在灶台前,一个热“米胖”,一个熬糖油。在熬制过程中,切糖师傅会时不时用手中的棒捞起锅里的红糖水试试其粘稠的程度,根据粘稠度决定什么时候伴糖。老嫩对后,在一个木锅盖里放上一定比例的炒“米胖”,浇上红糖水,搅拌均匀,倒进事先准备好的门板上那个四四方方的木糖框内,用木碾子碾平,再用菜刀切成匀称的条状(俗称一刀),然后将每一条切成薄片。在切糖的过程中,师傅会在旁边放一盆水洗一洗刀以防粘刀。农村里切麻糖一般谢绝闲人串门,说是门一开麻糖就会散,而散糖是不吉利的。于是就有了关门切麻糖的说法。麻糖切好后,母亲会给我们姐妹几个一人装一坛,让我们自个儿保管。
进入80年代后,我家就没切过麻糖了。现在切麻糖都集中到了各大菜市场附近的摊点,还有了专门切麻糖的厂家,一些高档的麻糖也有了,如核桃麻糖、阿胶麻糖、参茸麻糖。但我还是怀念家乡那香气四溢的传统麻糖,怀念儿时麻糖里的年味。
作者简介:
潘爱娟,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义乌市第六批、第七批中青年专业技术拔尖人才;政协义乌市第九、第十、第十一届委员会委员、第十二、十三届文史与文教卫体委员会委员;金华市作协散文创委会主任;义乌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著有长篇小说《今生错过》、《脱轨》,中短篇小说集《别无选择》、《醒着做梦》,散文集《瞬间的美丽》、《冬暖花开》、《梦想一朵红玫瑰》、《拥有着是一种幸福》、《寂寞让你如此美丽》、《分一点阳光给别人》、《花开的声音》、《行在义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