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梦到河浪很高(梦见浑浊的海水打很高的浪)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然而,刘中远家跟邻居黄扒拉却是个死对头。这黄扒拉的德性,真是名如其人,不管什么都要往家里扒拉。比如说刘中远家堆在门前的柴禾、稻草什么的,只要黄扒拉路过,便会顺手牵羊地往自家扒拉。起初,刘中远家对此抱着一种息事宁人的态度,没去理会他。然而,人的欲壑是填不满的,黄扒拉贪拿东西的行为得寸进尺,竟把刘中远家晾在门前的一大块腊肉也扒拉回家据为己有。为此,刘中远欲奔黄家兴师问罪,终被刘中远的父亲刘大远竭力制止住,才没让事态扩大。两家更为激烈的一场争夺,是在去年秋天,两家屋后的那棵有着十几年树龄的山核桃树果实累累,少说也有四五百元的收入。往年,这树的果子都是由刘家收摘,而去年,这黄扒拉不知头脑中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非要捷足先登率先抢收山核桃。为这,刘中远忍无可忍,操起一把锄头便要冲上去跟黄扒拉拼命,幸亏又是父亲刘大远及时阻止,要不,不出人命才怪呢。望着黄扒拉那伸得老长老长的手,刘中远在心中怒骂:“恶有恶报,你等着瞧吧!”
这黄扒拉五十出头的年纪,长得干瘦干瘦、黝黑黝黑的,头顶着一窝白花花的头发,平时很少跟人说话。一遇气候转凉,他便好穿那件藏蓝色的半棉马甲,在田间地头不歇脚地转悠,只要见到有可以扒拉回家的东西,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扒拉回家。为此,他常挨别人的白眼,在村里可成了十人九嫌的“扒拉鬼”了。可黄扒拉脸皮厚,没把这当回事,依然是我行我素。
今年秋天,天气虽已转凉,但因为北方冷空气的持续南下和一个接一个台风的影响,大片的降雨云带常常笼罩在当地上空,时不时地,那一阵阵微寒的秋风裹挟着大雨,接二连三毫不客气地降落在这片草木茂盛的旷野上。这天,倾盆大雨不停地下,房顶、路上、旷野、溪面,到处都腾起了一片白花花的水雾;山涧沟壑,大河小溪,一股股黄龙似的洪流,像发了狂一样,咆哮着向低洼处奔去。尤其是离村两里多地的大马河,更是河水暴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骄傲而狂怒地向着东方滚滚而去。时至黄昏,刘中远从县城办完了事往家里赶。因为暴雨,县城通往这里的客运班车停开了,刘中远只能步行回家。当他行至大马河附近时,只见在奔腾的洪水中,一个黑黝黝的东西正在洪水中漂泊翻腾。刘中远紧走几步,定睛仔细观察着那个黑黑的漂浮物。近了、近了,啊,刘中远看到,河中一个头发花白、身穿藏蓝色马甲的人,正死死地抱着一根木头,在汹涌的浪涛中挣扎。看到这里,刘中远的脸上不禁掠过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快意,心说:“黄扒拉啊黄扒拉,平日往家里扒拉得太多了吧,阎王爷让你去报到啦!”正当他这样幸灾乐祸地想的时候,只见河浪中的搏水者,伸出了一只手,似乎是充满希望地向他招了招。刘中远明白,那是绝望中的黄扒拉看到了他,心中顿时升腾起了一股求生的希望。哼,你美吧你,虽然我的水性很好,可我才不会来救你呢,平时不行善,尽作恶,死到临头想让人救你,做梦吧你,平时正愁没法弄死你呢!这下可好,老天爷睁眼,要灭掉你这孽障,这能怪我吗?刘中远想到这里,不禁嘿嘿嘿地笑出声来。然而,水中的黄扒拉似乎是再次向刘中远绝望地招了招手,那手势,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禁会生出一丝慈意。毕竟,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这时,刘中远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那是在他八岁的时候,读一年级的他从学校放学回家,当时肚子疼得他断肠绞腹。而此刻爸妈却都在田里干活。他疼得满地打滚,黄扒拉听到声响从屋里出来,见着眼前情景,问明了原由,转身拿了点刚卖了鸡蛋准备买油盐的钱,便背起了他,飞快地朝附近的乡卫生院奔去。原来,他得的是急性阑尾炎,幸亏黄扒拉把他及时送到医院救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刘中远原本铁硬的心肠顿时软了下来。他二话不说,纵身跳下激流,就向黄扒拉游去。然而,当他游近落水者面前时,一眼看到的却不是黄扒拉,而是自己的父亲刘大远。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刘中远不及多想,也不便多问,只是使尽全身力气将父亲救上岸。
父亲被救上来了,他此时已对刚才的险情后怕得说不出话来。可父亲身上穿的蓝马甲竟像是黄扒拉的,刘中远满腹狐疑,问道:“爸,你穿的好像是黄扒拉的马甲,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你怎么会落水的?”刘大远终于镇定下来,用手捋了捋花白头发上的水珠,甩了一下,说:“今天下午,我感冒上卫生院看病回来,突然感到很冷,这时,在路上碰到了黄扒拉,他见我冷,就硬把他身上的蓝马甲脱下让我穿上。而后,他到集上办事去了。我赶着回家,待赶到大马河时,已经是河水暴涨,像黄龙似的急流已经漫过桥面。但我急着回家,冒险蹚水过河,正当我小心翼翼地踩着木桥过河时,哗地一串激浪打来,把我卷入了洪水中。要不是那根木头,我早就没命了。”听到这里,刘中远不禁一个激灵,心说,太可怕了,真没想到这困在洪水中的竟是父亲,要是自己还把他误当成是黄扒拉而再狠一狠心,不下水救人的话,这不就要了父亲的性命?看来,积善,永远不会有错。而平日里令自己反感的黄扒拉,却还是像那次把自己送到医院去看病一样地对父亲关照有加。可见,黄扒拉做人虽有些让人厌恶,但善心不泯,就像那大田里栽种的稻禾,尽管有稗草争肥,可毕竟是斜不压正,稻禾总是占上风。
父子俩转道回到家。不一会,黄扒拉便来了。刘大远赶忙将那件马甲拿过来,说:“老黄啊,我今天感冒发冷,这路上全靠你这件马甲挡挡风啊,真谢谢你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看来,这话真的不假!”“远亲不如近邻?”黄扒拉听了这话,眼中顿时像暗夜里闪过了一束光亮,他的头禁不住颤抖起来,嘴角索索地抽搐着,半晌,才有些歉意地说:“大兄弟啊,这些年,要说声谢谢的应该是我啊!前两年,我儿子小双在北京读大学时被查出了一种怪病,花了我多少医药费啊……”“小双得了怪病?怎没听你说起过?”刘中远问。“是啊,我没跟这村里的任何人说起过,自家的困难自己扛呗。这几年里,我这手头实在紧啊,有时连买油盐的钱都没有,看着人家吃肉时馋的……实在没办法,又不好意思跟人要,这不,你家的那块腊肉,还有那山核桃……”一听黄扒拉提到那块腊肉和山核桃,刘大远赶忙用手捂住他的嘴,说:“老黄啊,咱不说这些了。”“不,你让我吐吐心中的苦水吧!”黄扒拉恳切地说。看着满肚子苦水急于要倒的黄扒拉,刘家父子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黄扒拉接着说:“原本我可以跟乡亲们借点钱,一则我想守住儿子得病的秘密;二则这村里又有谁肯借给我钱呢,躲还来不及哩。前些年我厚着脸皮往家里扒拉东西,那实在是出于无奈呀,我的大兄弟啊!我被全村人都看成是个贪图便宜的‘扒拉鬼’,我、我心中难受咧,呜呜呜……”黄扒拉哭了,眼泪成串成串地掉了下来。刘家父子也不劝阻,任凭黄扒拉哭,任凭黄扒拉诉。黄扒拉用手背擦了擦满是泪水的眼窝,接着说:“这回好了,儿子不但病好了,毕业后还找到了工作,一个月的工资收入,我这老头子要在地里摸爬滚打干一年哩。”黄扒拉说着,摸摸索索地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钱来,紧接着说:“这一千块钱,算是我还你们的债,请收下……”“不不,你不能这样干!”刘大远迅速地把钱推了回去。“别、你别,谁还没个沟沟坎坎的,何况我们是邻居……”刘中远也伸出手去阻拦。“我现在日子好过了,儿子从北京寄钱来了。这钱一定要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不,我就是将来入了土都不会安生的!”黄扒拉说着又把钱放在了刘家堂前的桌子上,顺手接过刘大远手中的蓝马甲,转身便走。刘中远一把抓起桌上的钱就要追上去,却被其父刘大远拦住了:“其实,这是一把正义的老骨头,又挺又硬,你就不要再去让他服软了!”顷刻间,刘家父子心中愧疚不已,他们后悔过去错怪了邻居黄扒拉……